富貴山莊确實舍得花錢,就連暗道都要修得富麗堂皇。嗚咽的風聲化作穿牆的低吼,石壁上嵌的夜明珠是京城都少有的南洋珍惜物件,連桌椅都是黃花梨的。
祈瀾問:“這桌布也是暗道裡的?”
封絕搖頭:“怕你嫌棄,特意鋪的。”至于是嫌棄什麼,自然是這明顯用來做壞事的暗道了。
祈瀾分析道:“城北學堂是四年前建的,大火是三年前燒的,失火之後暗道陰差陽錯地被堵死,所以暗道一定是跟着學堂同步建的,可四年前甚至更早,富貴山莊還是真正的王莊主,王先奉主事。他建這個暗道是為了什麼呢?”
封絕說:“富貴山莊做陸運生意發家,算上王莊主這一輩也才三代,家底并不厚。如果先前的王莊主确實是個仁善之人,日常開銷就有大把的銀子流出去了,可經不住暗道都要這樣驕奢淫逸。”
祈瀾琢磨:“那就隻有兩種可能。先前的王莊主在作秀,在鎮上立一個仁善博愛的好名聲,背地裡卻做着沒法過明路的買賣。再或者,這個暗道是别人讓他修的,不管是欺騙還是強迫,他都一定知情。”
封絕說:“現在死無對證,如果真有一個人能說實話,恐怕就是王莊主的妻子了。”
祈瀾說:“想個辦法聲東擊西,這事還得山下的人配合。”
兩人當晚趁着夜色上了山,封絕已經提前查看好地形,選好一處既不危險又能滾上一身灰草的山坡,山坡下就是城北學堂的背身遺迹。
封絕提前用繩子在祈瀾的手腕上造出勒痕,再把他輕手輕腳地從山坡上推下去。等到祈瀾在山坡下給出平穩着陸的信号,封絕又趕緊換上一身衣服,戴上在野外打鐵鋪子裡臨時趕制出來的銀色面具,埋伏到富貴山莊周圍,靜等天亮。
日光初升,鎮上主街和巷子都堆滿了人,熱氣騰騰的早市混着嘈雜人聲,祈瀾算好時間跌跌撞撞又虛又弱地跑下來,然後撲通悠然摔倒。
“啊!來人啊!城北有個暈倒的漂亮公子!”“快去醫館報信!他們少東家找到了!”“謝天謝地,我娘的藥有救了!”……呼啦啦的一群人街也不逛了飯也不吃了,就連富貴山莊都驚動了。王先盛得到消息後火急火燎往過趕,生怕去得晚了又被流言蜚語潑一身髒水。
而封絕就趁着這檔口藏進富貴山莊的陰影裡,然後聲勢浩大又萬衆矚目地從山莊裡飛出來,銀色面具閃着太陽的金光,晃的過路百姓過目不忘。
是誰說一個戴面具的人把小公子劫走來者?
這不就在富貴山莊嗎?
快來人呐,他跑了!
……
可喜可賀,順理成章。
在全鎮百姓的配合下,綁架祈瀾的面具男和富貴山莊徹底化上了等号。
……
富貴山莊。
“放我出去!你們這是強闖民宅!我要告你們!”
王先盛在外面還霜打茄子一樣死活都随便,現在回了富貴山莊像是又找回了底氣,瞬間耀武揚威起來。不過他行動受限,隻能在主院的房屋裡活動,屋裡還待着幾個江湖人,院子裡也有人看守,裡三層外三層地把主院圍了個密不透風。王先盛心裡着急,自己怎麼就沒想着在主院裡改一個暗道出來!
青崖派的小少年嫌棄得不得了:“省省力氣吧,與其現在就喊破喉嚨,不如好好想想待會兒要怎麼狡辯。你做了這麼多壞事,老天爺要找你算賬的,跟我們耍威風能替你減輕罪行嗎?”
王先盛怒呵:“宵小鼠輩!你有什麼資格跟我這麼說話!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整日不學無術在江湖打打殺殺,你可有臉教育我?”
其他幫衆上來就啪啪兩個巴掌飛過來,王先盛躲閃不及,臉立刻就腫了。幫衆攔在青衣少年前面,呵斥道:“你個糟老頭子,就憑你也有資格指點我家公子!”
王先盛大罵:“你們還有沒有尊老愛幼的規矩!這是我家!是我家!”
青衣少年笑嘻嘻道:“我們青崖派隻尊該尊的老,像你這種為老不尊的,看見了都嫌晦氣。”
王先盛愣住:“青崖派?東南海域的青崖派?”
青衣少年卻不再理會他,欻欻幾步跑向院外,一臉藏不住的喜色。
祈·江湖最神秘的完顔之子·怒放的紫藤蘿·瀾來了。
“在吵嚷什麼?叫什麼?鬧哄哄的。”祈瀾突然端的高貴冷豔,跨過拱門回廊,一身紫錦雲紗飄然而至。身旁的封絕暗暗使出一道掌風,層層疊疊的紫迎風飛舞,這回真成了紫藤蘿瀑布。
“哇——”
江湖人此起彼伏地啧啧感歎,到底是誰在謠傳祈三公子唯愛藍色,這幾天人不就穿得很色彩缤紛?
斑斓,實在斑斓。
等再一轉頭,衆人就看見了祈瀾身邊站着的黑衣男子,封絕?他怎麼也在?
青衣少年問旁邊的師兄:“封絕是誰?”
還沒等青崖派的弟子說話,周圍的門派裡已經開始有熱心人科普:“封公子雖然不是我江湖人,但為人仗義,很有俠氣。隻是沒想到封公子竟然和祈三公子相識,如今能一起得見二位真容,将來傳出去也是讓人羨慕的美談。”
封絕常在江湖遊曆,雖然江湖中人大多不喜和官家的人扯上關系,但他們對封絕的印象确實不錯,饒是之前從沒見過本人面目,聽來的閑語也沒有封絕的壞話。
而有曾打過照面的,都能熱絡地招呼幾句。
“封老弟?什麼時候到的?”
“才到,剛好聽聞鎮上出了些亂子。我自認是半個江湖人,來看看可有我能幫之處,希望沒打擾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