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緒有幾分複雜,閉上眼睛,任由蘇嬷嬷給她上妝。
馮清月跟紅蕊主仆二人誰也沒進過宮,自然不知宮宴該如何裝扮,岑闵便請了原來在他母親身邊伺候過的蘇嬷嬷來幫她。
岑闵的母親是先帝胞妹安甯大長公主,蘇嬷嬷是跟着她一同從宮裡出來的,幫馮清月應付一個小小宮宴,自是手到擒來。
這邊上着妝,那邊紅蕊在岑闵使人送來的一溜宮裝中難掩興奮地左挑右選,終于選定一套:“小姐小姐,你看這套怎麼樣?”
馮清月睜眼一瞧,又是金絲織錦又是百蝶穿花,她哭笑不得:“好紅蕊,你家小姐不是去豔壓群芳的,找身端莊大方的就行。”
紅蕊微微噘嘴,嘟囔道:“小姐長這麼漂亮,當然要穿最漂亮奪目的衣裳。”
隻是說歸這麼說,她還是又重新給馮清月挑了件月白繡如意雲紋的。
蘇嬷嬷放下手中的粉盒,接過丫鬟手中的簪钗,幫馮清月挽了個朝天髻,她手下動作不停,口中稱贊道:“娘子額頭生的好看,挽朝天髻再合适不過了。”
馮清月溫柔笑道:“嬷嬷謬贊,還要多謝嬷嬷為我梳妝,我從未去過宮宴,若是沒嬷嬷相助,怕是會出大差錯。”
蘇嬷嬷搖了搖頭,手指靈巧地拿起馮清月的一縷頭發,往馮清月耳邊盤起:“娘子無須跟我客氣,老婆子也是聽王爺的安排行事。”
她停頓了片刻,歎道:“說起來,我也有許多年不曾替人大妝過了。”
她難得升起一絲提點之意:“娘子的規矩學得很好,不用太過擔心宮宴上的事。隻要您一直待在王爺身邊,就沒有人敢為難您。”
對蘇嬷嬷突然的提點,馮清月稍有一絲驚訝,她連忙道謝,暗自下定決心等到了宮裡,不離開岑闵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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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夕陽西沉,餘晖在青石闆鋪就的長街上灑下點點碎金,車輪碾過石闆,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路兩旁熱鬧地叫賣聲四起,煙火氣十足。
馮清月正半掀着簾子,瞧着外面的景色,不知從哪刮來一陣風,卷起些枯葉擲到馬車上,一下子被風吹了個滿臉。
岑闵睜開眼皮,伸手将馮清月扯回來,不滿道:“老實點,萬一又受風了,不還得折騰孤。”
馮清月心道,馬上就要走了哪還能折騰到你,面上不動聲色道謝。
岑闵感覺自己好似真的有毛病,馮清月罵他時他不好受,馮清月跟他道謝他也不好受。
他不知該拿馮清月如何是好,别扭地将頭側了過去,想了想,又往旁邊坐去,拉開了與馮清月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車廂内靜悄悄的,岑闵斜睨,見馮清月閉着眼睛斜倚在車壁上,悠然自在,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但馮清月依舊沒有睜開眼。
岑闵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麼,兩人一路無話,一直到禦花園。
引路太監将岑闵和馮清月帶到位置上,默默地退下去,馮清月第一次參加宮宴,對什麼都感到十分新鮮,但她強忍住想要四處觀望的心,不動聲色地跟着岑闵落座。
園子裡各處早已點上了燈,燈火璀璨,人聲鼎沸,岑闵借着大袖的遮掩,悄悄地拍了拍馮清月的手。
他輕咳一聲,裝作此前不曾試圖跟馮清月鬧别扭的樣子,面不改色道:“不用怕,一會兒你隻管吃東西就行。”
他帶來的人,還沒人敢不長眼為難。
今日來的大臣們大部分都帶着眷屬,四處各色目光令馮清月如坐針氈,忽聞岑闵此言,她心裡五味雜陳,緩了一息,竟覺得有幾分依靠。
意識到此刻的想法,馮清月呼吸一頓,本就是岑闵帶給她的風雨,她不能因為在風雨中岑闵随意扔給她一把傘,就重新對他感恩戴德。
她垂下雙眸,靜靜地盯着自己的裙擺,不再在意周圍明裡暗裡的打量。
皇帝和太後娘娘一前一後地過來,長公主殿下跟在他們的後面,路過岑闵和馮清月的案幾時,沖馮清月俏皮地眨了眨眼,馮清月微愣,回過神後長公主已然落座。
宴會正式開始,舞樂紛紛上場,不僅外國使臣目不轉睛,馮清月也看呆了眼。
案幾上的配酒的菜換了四五回,氣氛漸入佳境,開始有大臣相互敬酒,也有使臣到岑闵這裡,馮清月滿心不自在,見女眷們有出去更衣的,輕輕扯一下岑闵的衣角,悄聲道:
“王爺,我有些氣悶,出去透口氣可以嗎?”
岑闵見馮清月的臉果真有一片霞色,叫過來身後的宮女,讓她帶着馮清月去空曠處透透風,又反複叮囑,定要護衛好馮清月的安全。
馮清月倚在欄杆旁,帶着些冷意的風吹拂到她的臉上,散去了一些酒熱。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馮清月轉身想要避開,給來人讓出地方,還沒走兩步,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