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對一個女子而言，丈夫同他人成親是一種多麼大的打擊。

他會補償她的。

一定會。

馮清月被他攬在懷裡，明滅燭火映照在她臉上，顯得神情不定，眸光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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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月二十八夜，月如彎鈎，風平浪靜。

别院一些侍衛随岑闵一同回到王府，留下來的大多是之前的老人。

馮清月沒有令人值夜的習慣，早早讓紅蕊和其餘丫鬟們各自休息。

她換了身灰撲撲不起眼的下人裝扮，打好包袱，将多日來收集到的火油灑在床帳等各處易燃物上，又将燈盞推翻在地。

看着火舌不斷往前舔舐，馮清月神色複雜地最後看了一眼居住三年的地方，随即毅然決然地轉身迅速離去。

她一路提心吊膽，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所幸别院裡的大部分人都自覺跟着她前途無望，主動央求回到了王府。

在看到小門處那輛不起眼的馬車時，馮清月輕輕松了一口氣。

她靈敏地爬上馬車，有幾分急切道：“快走，快。”

馬夫坐在車轅上，聲音低低：“娘子要去哪裡？”

“青邑山啊，之前不是——”

馮清月悚然大驚，此人不是之前約好的馬夫！

她急急便要往下跳，馬夫急忙攔住，将臉擡起：“娘子勿怕，是我，沈宏昌。”

馮清月看到熟悉的臉心中一愣，卻依舊沒有放松警惕，她厲聲道：“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計劃的？又為何在此？”

沈宏昌一邊熟練地避開坊間巡邏人員，将馬車往青邑山方向趕，另一邊低聲回話：

“娘子，現下時間緊急，等到了地方我再跟您細細解釋，請您相信我對您絕無惡意。此前您對我的好，宏昌銘記在心，您一人孤身上路着實太過危險，求您将我留下，不管是當個侍衛還是當個馬夫，宏昌絕無二話。”

馮清月不相信他的話，但她此時騎虎難下。二人說話間馬車已離别院不短距離，别院衆人現下定然在救火，她若是高聲疾呼到可能吸引到巡邏的人，但也意味着她再無脫逃機會。

她對沈宏昌多少有些恩情在，看他對她不似有惡意，實在不行等到了山上再細細打探。馮清月将心中千頭萬緒暫且按捺下來，手中用力攥緊衣角，仿佛在借此增加勇氣。

沈宏昌駕着馬車一路往京郊疾馳，他知道自己突然出現，定然讓馮清月驚慌不已，一時無法信任他，便沒有再說話，給足馮清月冷靜時間。

直到看到道路兩邊農田，馮清月才呼吸稍平，到郊外了，沒人追上來。

她打探道：“沈公子看上去不似平常人，此前卻為何待在小小别院當個門房。”

她更想問的是，既然他如此有本事，為何還多次讓她撞見他衣着破舊，腿一瘸一拐，身上還有血迹，讓她以為他是被别的門房排擠欺負……

沈宏昌沉默片刻，将本來應當到死也埋在肚子裡的事情，跟眼前忐忑不安的女子一一說來。或許她沒有發現，她表面鎮靜，實則身體在微微發顫。

“……說來話長，我本是先帝内衛……”

馮清月聽得雲裡霧裡，大概明白了一點兒。

原來這個沈宏昌是被先帝派來監視岑闵的暗衛，沒想到剛就任不久，岑闵就三下五除二将先帝跟太子送去見老祖宗，又一手扶持了此前名不見經傳的皇子上位。

沈宏昌原本是跟先帝直接彙報，岑闵此行一出，他再無用武之地，大感對不起他的先帝主子，灰心喪氣之下退隐江湖，因沒有父母親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就大隐隐于市，隻在别院當個門房。

至于為什麼會被她撞見狼狽景象，沈宏昌堅毅的臉上微紅，他仗着夜色深重，大膽擡頭：

“太子雖死，其舊人卻尚存，我的身份雖是秘密，卻還是有部分人知道，這些人以為是我背叛太子，就試圖将我這個叛徒斬草除根，身上那些痕迹便是跟他們對戰所緻。”

他沒說的是，那次她撞見後誤解，留下一塊帕子墊着銀子讓他自己買藥，他每次受傷便故意去内外院交界的地方，看能不能碰上她。

得天垂憐，他十次有七八次都能如願以償，也多少在她眼裡留下些印象。

馮清月又問：“那你是如何得知今夜子時，我會從小門出？”

她神情突然一頓，語氣重重：“原來的馬夫呢？你把他殺了嗎？！”

沈宏昌不意外馮清月有此懷疑，甚至他還有幾分喜悅。主子心中對人有防備是好事，他一個形迹可疑的人若是想要得到信任，可不得将心細細刨出。

他正準備答，卻突然耳朵一動，似是聽見什麼聲音。

他神情凝重，高高揚鞭。

“娘子，坐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