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幹物燥,又有火油助力,不一會兒别院正房便火光沖天,桌倒椅斜。
屋内瓷器受不住火烤,噼裡啪啦不斷碎裂,聲音将丫鬟們驚醒,一片慌亂。
紅蕊見正房内熊熊烈火,臉色煞白,一下便腿軟,她強撐着,大聲喊道:“娘子還在裡面,快叫人來救火!”
火勢兇猛,待前院奴仆趕到,正房處已是濃煙滾滾,院子裡幾乎無法站人。
有人拉着紅蕊往外走,“快走!這麼大的火,再不走你也沒命了!”
紅蕊撕心裂肺,掙脫開那人的手,竟是要往裡沖:“不!我不走!娘子還在裡面,我要去救娘子,我要去救娘子,咳、咳咳,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去救救娘子啊……”
說着淚如雨下,在被濃煙熏得黑一塊白一塊的臉上沖出數道溝壑。
那人歎息:“火将門窗都已燒到變形,便是天神在世,怕是也救不了娘子……”
紅蕊想要怒罵,卻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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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日,岑闵習慣了抱着馮清月入睡,乍然獨居,竟有些睡不着。
翻來覆去多時,他索性披衣起身,重新點上燈火,坐到桌案前,打算将白日裡不曾看完的奏折處理一番。
隻是看着看着,他思緒不自由主地飄遠……也不知馮清月此時睡得安穩否。
多半是安穩的,他笑了一下,暗罵自己真是昏了頭。
這個小沒良心的,怎會因為他不在而睡不好呢?
正思索着,忽聽一陣急切淩亂腳步傳來,桐谷慌張失措:
“王爺,不好了!别院正房走水,馮娘子還在裡面!怕是……”
岑闵霎時臉上血色全無,他用力握住顫抖的手,冷厲斥道:“閉嘴!别亂說話!”
他等不及下人将馬車讨好,随手拉了一匹馬出來縱身上去,往别院疾馳。
馬蹄重重從青石闆上踏過,激起一片煙塵,有巡邏的護衛從巷口探出來想要攔截,“皇城宵禁!不得……”
卻見随後跟來的人出示一塊令牌,有眼力好的立馬渾身一肅,微微彎腰讓一行人通過。
待聽不到馬蹄聲後,才如釋重負,喃喃說道:“攝政王深夜帶人疾馳……這是又要變天了嗎……”
岑闵聽不見其他聲音,一路過來,心中隻有一個目标,救馮清月。
原本半個時辰的路程被他硬生生縮短到兩炷香,臉和耳朵被冬夜淩冽如刀的寒風吹得漲疼,喉口處有些腥甜,他硬生生咽下,大步闖進别院内,抓住一個人,厲聲道:
“夫人呢?我問你夫人呢?你們怎麼都在外面!”
被抓住的小四心中叫苦不疊,見岑闵面如黑鐵,眼睛猩紅,渾身絕望之氣難以掩蓋,一動不敢動,磕磕絆絆說:
“王爺息怒,王爺息怒啊,實在是火勢太大,小人們、小人們……”
岑闵眼中陰翳之氣四溢,不等說完,他一把把手中之人甩開,奪過周圍小厮手中水桶便往自己頭上身上澆,院内衆人被吓得呆愣,大氣不敢出,惴惴不安。
他一桶接一桶,似感受不到冬日冰水倒在身上如針紮般的痛感,身上徹底濕透後,他幾個閃身,竟是要往火裡闖!
桐谷氣喘籲籲到正房院子時,正看到這一幕,他大駭,不顧主仆之别上去撲住岑闵:“王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怎能如此傷害自己?!”
又苦苦哭求:“即使您不顧惜自己,也要想想故去的老侯爺和大長公主殿下啊!若您有個三長兩短,我到了地下可怎麼跟他們交代啊!”
岑闵眼前一片赤紅,什麼都聽不見,他此刻異常冷靜,見桐谷攔他,一隻手用力,便輕而易舉地将桐谷扯開,扔到一邊,飛快奔向火場。
桐谷哪裡是自幼習武後又從軍的岑闵的對手,他倒在地上不住咳嗽,另一邊急忙忙吼道:“你們都死了嗎?快攔住王爺!快救火!”
别院衆人這才如夢方醒,救火的救火,攔岑闵的攔岑闵。
一片混亂中,岑闵闖入火海,滾燙火苗舔舐着裸露在外的肌膚,幾乎瞬間紅腫生疼,濃煙熱浪一下拍在他的身上,如同地獄降臨。
岑闵全靠意志力撐着,他大聲疾呼:“馮清月!馮清月!别害怕,我來救你了!”
一邊避開不斷掉落的木頭,一邊往裡面找。
這裡沒有,這裡也沒有……到底在哪裡?他心急如焚。
桐谷在外面大喊:“王爺!快出來!房梁要塌了!快出來!”
岑闵充耳不聞,他終于到了裡間。
馮清月,我來救你了。他随手撿了根掉下來的木頭,不顧自己手在接觸的那一霎那被燙出的一片水泡,用力将床上被子挑開。
沒有!
馮清月不在床上!
岑闵一口氣堵在胸口,迷茫一瞬,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這火是馮清月自己放的。
馮清月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