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柏川。”
“啊。”
“你看到了嗎?”
“啥?”
“那個老婆餅,”倪桃食指戳着玻璃,可憐巴巴,“它在朝我招手。”
“……”
“哎也是,某人怎麼會願意給我買呢?不嫌我闖禍多就不錯了。算了算了,一天沒吃東西還消耗了那麼多體力把某人從坐牢邊緣撈出來算得了什麼呀,我還是别奢望——”
“閉。”
“嘴。”
不開玩笑,謝柏川有時候是真想給她來個過肩摔,再照她那嘴上邦邦來上兩拳。
“老婆餅是吧,還要啥?三秒說完。”
“芋泥奶貝紅豆肉松吐司再要一杯美式無糖多冰我要消腫減肥!”
包往她脖子上一挂,外套朝她頭上一甩,謝柏川拉着個老長的臉推門進去了。
倪桃臉貼玻璃上貼成豬鼻子,眼巴巴看着謝柏川去櫥櫃夾面包,打包糕點,拿咖啡,摸手機付款,再提着一堆東西出來,遞給她,又收回去了。
倪桃:?
她墊腳伸手去夠,謝柏川又将口袋舉更高了。
饑餓使倪桃暴躁:“快給我!我今天要餓死了墓碑上全寫你名字!”
謝柏川依舊不為所動:“先說好,一碼歸一碼,給你買面包,不代表我就贊成你今晚做法。”
太了解這女人的詭辯能力,謝柏川現在已經被訓練出了八百個心眼子。
“我,我今晚咋了?”倪桃避開視線,逐漸心虛,“我那不就是随便活動一下筋骨嗎?而且……”倪桃擡眸瞪他,底氣又上來,“你不也動手了,還比我打得更狠呢!”
“我跟你能一樣?”謝柏川擰眉,“你是不是蠢啊倪桃?要以後成名了這就是你黑曆史你懂麼。”
“……”
你成名了這就不是你黑曆史了?
倪桃下意識想如此反駁,但又頃刻間意識到什麼。
“我管他那麼多……快給我老婆餅!我餓死了!”倪桃蹦跳着去搶糕點袋,落地時高跟鞋前腳掌結結實實踩到謝柏川人字拖上,嘎吱一聲——
“啊啊啊啊啊啊啊——”
“……”
倪桃慘叫聲灌滿整條街。
謝柏川滿頭問号。
“倪大師,請問,您踩了我的腳,您擱這兒鬼哭狼嚎什麼?”
“啊啊啊啊——”蹲着看腳的倪大師叫聲還在持續,半分鐘後她才哭唧唧擡頭。
“都怪你謝柏川!要不是你不給我吃的,我也不會跳着去搶,我不跳着去搶,我花了八百塊買的高跟鞋鞋跟也不會斷了!嗚嗚嗚嗚謝柏川你個王八蛋賠我高跟鞋!!!”
“……”
自己造的孽終究是要自己還回去。
昏暗的淩晨街道上,謝柏川臉黑得跟煤炭一樣。左手手肘挂假包,右手手腕挂假皮草,脖子上挂小包,肩膀上挂一雙用面包繩拴在一起的斷了根的高跟鞋。
背上還背着個女人。
心滿意足吃着老婆餅,糕點渣直往他衣服裡掉,嘴裡還得了便宜還賣乖地、鼓鼓囊囊地說着他閑話的女人。
謝柏川繼續磨後槽牙。
“吃都堵不住你嘴。”
“啊?”倪桃手撐在他肩上,俯頭探耳聽,“你說什麼?”
“我說吃——”謝柏川正說着,後背突然傳來十分明顯的觸感。
緊密的,貼合的,起伏的,溫熱的。
倪桃又貼進了些:“說啊神神秘秘的。”
謝柏川立刻把倪桃往上聳了下,将兩人貼合的距離拉開,兇巴巴的:“我說你吃你的餅去。”
“嘁,莫名其妙……咦啊,”倪桃在他背上猛晃了下,連忙抓住他左手挂着的LV包包帶,“你好好走路,别給我掉下去了!”
“好的呢,倪大小姐。”
“嘶——”
倪桃再次俯下身,本想給他欠揍的嘴來一巴掌,鼻尖忽然嗅到若隐若現的沐浴露清香,是那種很淡的木質茶香,幹淨清冽。
還挺好聞的。
倪桃悄悄垂眼打量了眼謝柏川。
眼前是男人骨感瘦削的棘突,硬挺烏黑的發絲大剌剌地刺在他尚未被陽光曝曬過的冷白後脖頸上。
他身着常年不變的黑T短褲人字拖,紅色高跟鞋在他胸前蕩着,發型照舊是比雞窩還亂,聽說他最近接了個寫歌的活兒連熬好幾天大夜,死魚眼無精打采地吊着,眼圈和唇邊胡茬都發着青。
邋遢得要死不活。
倪桃下意識想翻個白眼,翻到一半又止住。
盛夏半夜的空氣是熱烘烘的,黏糊糊的。燈光是忽明忽暗的,街道也是寂靜無聲的。
隻剩高跟鞋輕撞在謝柏川胸膛的悶響聲,和男人踩在街道地磚上,很輕又很穩的腳步聲。
視覺被剝奪一半時,其他感官就會變得尤其靈敏。
嘴裡的老婆餅都忘記嚼了。
一種怪怪的感覺。
倪桃吸了吸鼻子。
不知為何,兩人忽然都沉默了好半饷。
拐過一道彎,謝柏川清了下嗓子,打破沉默:“包要掉了,拉一下。”
“啊?”倪桃反應過來,快速上手,“哦哦好。”
“咳咳咳——”謝柏川差點背過氣去,“誰讓你拉我脖子上這包了,讓你拉左手挂着的你那假包!倪桃你一天沒謀殺我你就一天不死心是吧?”
“你自己不說清楚,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個包?”倪桃眼刀狠狠剜他後腦勺,“我高跟鞋已經殁了,别再給我LV包弄壞了。”
“就這麼喜歡這包?這不是A貨麼?”
“你懂個屁!這雖然是A貨,但一看也是能以假亂真的頂級A貨!”
“再頂級A貨不也是A貨?”謝柏川扭頭看她,“你吃這老婆餅不也是餅不是——”
猝不及防對視上。
“……老婆,”剩下幾個字幾乎是慣性般從謝柏川唇間蹦出來,“麼……”
咫尺距離。
昏暗燈光在兩人睫毛間跳躍。
瞳孔裡全然镌刻互相倒影。
氣氛微妙。
老婆。
嗯?老婆?
什麼老婆。
那個不是,跟老婆有什麼關系?
……
一秒。
兩秒。
三秒。
倪桃異常粗暴地把她吃一半的老婆餅一股腦揉進謝柏川嘴裡,對男人是否在噎死邊緣的困境不管不顧,擡高音量,跟念課文似的,大聲喊道。
“你買的老婆餅真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