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溪,過來。”
長公主一直有關注清溪那邊的動靜,眼見女兒拉着人家小少年的手不放,眼皮就止不住地跳,好在此時英國公已經過來,剩下的就是英國公府家事。
清溪作為踢人下水的見證者,繼續遊離在外就不合适了。
“好,娘親。”清溪點頭,松開謝聽瀾的手,哒哒哒地往長公主身邊跑,完全沒有注意到被她抛在身後的少年低垂眉眼的一絲陰鸷。
英國公出身行伍,身上殺伐之氣猶甚,看着是個很難接近的老人家,英國公府的子輩孫輩都不敢接近他。
看到清溪過來,英國公擡手摸了摸她的小腦袋,“溪溪是個好孩子。”
一旁的柳姨娘聽到這話臉色瞬間難看起來,正要開口說兩句,就被一旁臉色難看的陳氏瞪了回去。
“父親,都是府中孩子不懂事,不算大事,怎麼還勞煩您親自處理呢。”
“小事?差點鬧出人命你告訴我是小事?陳氏,在你眼裡我國公府孫子的命都不值錢嗎?”
英國公暴跳如雷,就差指着陳氏鼻子罵了,隻是他作為公爹實在不好管教兒媳,深深吸了幾口氣,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兒媳不敢,父親,就是小孩子胡鬧,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淇兒頑皮,也隻是跟弟弟開玩笑,過幾天他們兩兄弟自己就和好了,至于說把人往水裡按……”
陳氏咬咬牙,眼底掠過一絲陰狠,強自笑道:“或許是縣主看錯了,隻是誤會罷了。”
長公主被氣笑了,這等胡攪蠻纏的人簡直少見,正要開口譏諷,身旁乖巧可愛的女兒睜着圓滾滾的大眼睛,一臉懵懂乖巧地看着英國公。
“可是國公爺爺,聽瀾哥哥身上都是傷呢,這也是兄弟間打鬧才有的嘛?”
“聽瀾?”
陌生的名字讓英國公愣了一瞬,随即臉色變得鐵青,“你們在府中虐待我的孫兒?”
英國公經曆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對家中子孫輩格外關切一些,如今聽到清溪的話,一雙渾濁的雙眼淩厲地看向下首的國公府衆人。
陳氏聽到清溪在英國公面前提及謝聽瀾的時候,看向清溪的目光就十分可怕,如今見英國公問起,連忙将英國公的注意力往其他地方引。
“父親,沒有這回事,您也知道家裡男孩子多,平日裡玩鬧沒一點兒分寸的,就像淇兒,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縣主自幼嬌養,從沒見過這些,大概是誤會了。”
“溪溪不是蠢貨,溪溪知道什麼叫傷疤呢,長長的,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
清溪不知什麼時候拉着謝聽瀾跑到英國公面前,拉開小少年破舊的衣袖,“國公爺爺您看,聽瀾哥哥身上的傷有的都結疤了,怎麼可能是磕碰弄來的呢?”
清溪看着英國公陡然收縮的瞳孔悄悄松口氣,懵懂天真地望向一旁臉上血色盡失的陳氏。
“這位夫人很奇怪哎,明明溪溪說的是聽瀾哥哥,受傷的也是聽瀾哥哥,夫人為什麼要提旁人呢?明明聽瀾哥哥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應該更疼愛他不是嘛?”
小姑娘聲音綿軟可愛,像輕軟的雲朵,讓人忍不住靜下心來,在陳氏的耳朵裡卻猶如惡鬼低語,讓她渾身血液倒流,眼前發昏,半晌找不回自己的理智。
清溪一臉天真地在陳氏面前晃晃小手,“夫人怎麼不說話?是溪溪哪裡說錯了嘛?”
長公主瞥見英國公愈發難看的臉色和帶着審視的眼神,眼角抽搐地示意夏荷将刺激陳氏的清溪帶回。
之前殷遠舟說起清溪在宮學把一衆皇子皇女哄得團團轉時,她還覺得是丈夫對女兒的愛遮蔽了他的雙眼。
就她閨女那副懶洋洋的呆瓜樣,不被人坑得找不着北就算了,怎麼可能哄得了那些天生就八百個心眼子的皇室子弟?
癡人說夢呢!
如今親自領略一次,終于相信她閨女真有這種本事。
這種事兒,從懵懂天真的孩子嘴裡說出來比成人說殺傷力更大,也更能讓人察覺到違和之處。
顯然,此時的英國公終于看到到國公府内蔓延的沉疴,已經準備出手整治了。
長公主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英國公自從長子戰場慘死後便一直郁郁寡歡,多年閉門不出不理世事,如今找到些事幹對他而言總是好處更多。
皇兄和她也能放心些。
長公主圈住被夏荷帶過來的清溪,“溪溪真是娘親的小福星。”
清溪茫然,但她對娘親的誇贊很受用,乖乖巧巧地拱在長公主懷裡靜靜觀望眼前的一切。
總覺得英國公府每一個都不在乎剛認識這位小哥哥似的。
“聽…你是叫聽瀾?”英國公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對一臉漠然的小少年招手,“過來讓祖父看看。”
謝聽瀾靜靜地擡眼看向英國公,一雙眼睛黑沉無光,僅一眼,便漠然地收回目光。
悄無聲息地往後退了退,靜靜地站在清溪不遠處,渾身透着與周圍格格不入的涼薄淡漠,如同毫無生機的精美石雕。
陳氏見狀眼中精光一閃,站起身不着痕迹地遮住英國公看向将謝聽瀾的視線,幹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