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兒,我的蒼兒,是你回來了嗎?”
英國公脫口而出的呢喃傳入長公主耳中,長公主這才将目光轉向謝聽瀾臉上,随即微微瞪大一雙美目。
蒼兒?謝擎蒼,英國公世子!
長公主向來不喜陳氏,厭屋及烏,連帶陳氏親子她都不怎麼喜歡,也因此沒有仔細看過謝聽瀾的長相。
如今聽到英國公提及世子乳名時才好奇看了一眼,頓時明白為何英國公突然如此失态。
确實太像了,恍惚間她還以為看到了當年那個桀骜少年。
長公主很快回過神來,謝聽瀾跟英國公世子相似的隻是摸樣,氣質完全不同。
如果說英國公世子怒放的火,桀骜不馴,耀眼奪目。那謝聽瀾便是沉靜無波的潭,幽沉深邃,望不見底。
隻是這模樣…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莫非這就是伯侄之間的緣分?
“不,你不是蒼兒,蒼兒已經死了,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英國公在謝聽瀾平靜無波的眸光中回過神來,臉色蒼白地微微趔趄,手中的拐杖都微微顫抖。
英國公粗糙的手撫上謝聽瀾的臉,眼底的懷念幾乎化作實質,刺得謝聽瀾本能地往後躲。
被拒絕的英國公并不生氣,狼狽地擡手拭去臉上的淚水,視線定格在謝聽瀾粗糙的手和破舊的衣服上,瞳孔微縮,想起剛才清溪說的話,蒼白着臉拉開謝聽瀾身上濕漉漉的舊衣。
蜿蜒的陳年傷疤、被水泡得發白皮肉往兩側翻的新鮮刀痕、撞擊産生烏黑青淤、縱橫交錯、如蛛網般密布的血色鞭痕,以及瘦到隻剩皮包骨的身體……皆無聲地宣洩着小少年多年的痛苦與委屈。
英國公被謝聽瀾身上的傷氣得雙手顫抖,一個轉身手中的拐杖重重落在陳氏身上。
随着陳氏一聲凄厲的叫喊,英國公府二老爺終于姗姗來遲,看到眼前的一切連忙上前跪在英國公面前。
“父親,父親息怒,千錯萬錯都是兒子的錯,父親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啊。”
“息怒?你們這兩個混賬!你們到底是怎麼管的家?好好一個孩子在府中被人欺負至此,你竟然不聞不問,你告訴我,你的好媳婦究竟是怎麼管的家!”
英國公二老爺的消息尚停留在謝聽瀾被謝淇按進水中一事,聞言就覺得英國公小題大做,壓下心中不滿道:
“不過就是兩個孩子鬧着玩,誰也沒有受傷,本不必如此興師動衆,聽說縣主不小心将淇兒推下水了?不過是小事,父親大人不必憂心,隻要我們家人不說,外人根本不會知道這件事,自然也不會對縣主聲名有損。”
長公主聽到這兒差點兒被氣笑,難怪這兩人能成為夫妻,說的都是一個意思,問都不問就想把屎盆子往清溪頭上扣,蛇鼠一窩不外如是。
英國公拐杖重重砸在地上,一雙虎目瞪着英國公二老爺,“閉嘴,謝家孩子落水一事已經水落石出,誰讓你攀附縣主的?”
“水落石出?可縣主推人落水這種事傳出去,對縣主……”
英國公打斷謝二老爺的發言,手中拐杖一下一下輕叩地面。
“你給我閉嘴,謝家兒孫落水一事,是二房庶子謝淇欺負二房嫡子謝聽瀾,導緻謝聽瀾溺水,縣主為了救謝聽瀾不小心将謝淇推入水中,你記住了?”
謝二老爺看着眼前“咚咚咚”的拐杖頭,吓出一身冷汗,連忙點頭應是。
英國公對身旁安靜的中年人說道:“管家,宴會差不多結束了,我這邊還有家事要處理,前廳就交給你了。”
長公主眸光一閃,瞬間明白英國公接下來要做的事兒不适合外人在場,雖然不知是什麼改變了英國公的想法,但這裡也确實沒她什麼事兒,站起身道:
“既然謝家兩位公子落水一事已經明了,本宮也不便多留,就此告辭離去。”
“公主。”
英國公出聲喚住正往外走的長公主,渾濁的眼睛複雜地望了一眼專注看着清溪的謝聽瀾,輕歎一聲道:“聽聞驸馬博學多識,可否請公主帶我這孫兒跟驸馬學習幾日?”
長公主猜到英國公不想謝聽瀾看到他處理陳氏夫妻二人的場面,垂眸看了眼扭着小腦袋不停張望的清溪,頭疼地揉揉眉心,笑道:“自然,多一個優秀的學生,驸馬定會欣喜若狂。”
清溪眨眨眼,捂嘴偷笑,爹爹欣不欣喜不知道,但肯定是被吓一跳。
不過謝聽瀾暫時離開英國公府對他本人而言算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在今天如此激烈的沖突之後還要面對糟糕的父母。
清溪上前牽住謝聽瀾冰冷的手指,笑得一臉燦爛,“聽瀾哥哥,你今天要跟溪溪一起回家哦。”
謝聽瀾短暫地呆滞一瞬,很快回過神,順從地跟着清溪牽引的力度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不是謝聽瀾刻意走慢,實在是清溪人小腿短,看着小短腿撲騰的快,但速度實在不敢恭維,因此,兩人誰也沒說話,默契慢慢悠悠往前走。
清溪拒絕了夏荷抱着她走的要求,執拗地牽着謝聽瀾上了馬車。
“聽瀾哥哥,你放心,在公主府不會有人欺負你的,我的哥哥姐姐都是很好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