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章林恩第一次帶季澤緣來她自己的家，季澤緣仰着頭望着層高才六層，隻有步梯沒有電梯的老破小區，心弦一顫

“你一直住在這裡嗎？”季澤緣小聲問道。

章林恩淺笑着搖了搖頭：“我高中畢業以後就搬去公寓住了，這裡現在隻有我媽在住。”

說着章林恩踏上那深灰色的滿是小廣告的破舊台階，站在階梯上回首看季澤緣：“上來吧。”

章林恩的家在三樓，東側那戶，墨綠色的鐵門上滿是開鎖、房屋中介的小廣告條。

她用手背敲了三下門，季澤緣隐約聽到了門内傳來窸窣的腳步聲，沒過幾秒門就開了。

章姨的臉赫然入目，八年的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痕迹。

“小緣來了。”章姨的聲音有些滞澀，似乎是在緊張。

季澤緣微笑着點了點頭，道：“章姨，好久不見。”

章姨連連點頭，甚至有些激動過了頭，眼底汪起了一層水霧。

一旁的章林恩冷不丁提醒道：“先讓我們進去吧。”

章姨猛然回神，神情落寞了一下，身子往邊上讓了讓：“是，林恩說的是，怪我說太多了。”

季澤緣眼珠子在兩人間徘徊，她敏銳地嗅到了一絲不對勁。

章姨疼愛章林恩，寶貝這個獨女寶貝的不得了，幾乎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口裡怕化了。

從前季澤緣在章姨嘴裡聽到的對章林恩的稱呼隻有兩種“寶寶”或者“丫頭”。

章姨隻有在向第三人介紹時才會直呼章林恩的名字。

房子戶型是典型的小兩居，客廳就是餐廳，平時吃飯就在這，季澤緣剛進屋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飯菜香。

季澤緣落座在餐桌前，章姨笑着說：“都是你以前愛吃的，你嘗嘗看還是不是以前那個味道。”

味道還是從前那個味道，但心境卻已經變了很多。

季澤緣夾起一塊胡蘿蔔燒肉裡的肉，嘗了一口唇齒留香，她發自内心地贊美道：“很好吃，謝謝章姨。”

章姨眼眶刹那間紅了，忙說：“謝什麼，你要愛吃我天天做給你吃！”

聽到這句話的章林恩冷冷地睨了章姨一眼，眼神中滿是警告。

章姨看到章林恩冷漠的表情，卻不以為然全然無視，接着對季澤緣道：“小緣在國外過得怎麼樣啊？這八年談過幾次戀愛啊？”

季澤緣低着頭沒有注意到兩人間的眼神交鋒，有些局促地回答了章姨：“沒談過。”

章姨：“真的假的？我們小緣這麼優秀就沒個喜歡的人嗎？”

季澤緣腦中一閃而過了章林恩的臉，她輕咳一聲，道：“沒有。”

她眉頭微蹙，神情變得有些哀傷，但又怕被章林恩察覺出端倪，忙又調整回來。

“那你……”

“媽媽，你讓小姐好好吃飯吧。”

章姨未問出口的話被章林恩插言打斷，她語氣低沉，季澤緣甚至聽出了些許威脅的意思。

章姨怔了怔，垂下了頭變得安靜下來。

吃過了飯，季澤緣便要離開，雖然章姨再三挽留，但她實在無法再繼續平和地面對一如往常溫柔的章姨。

在車上，季澤緣忽而問：“你和章姨吵架了？”

章林恩瞥了一眼季澤緣，狀若無事地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她嫌我這麼大了連個戀愛都沒談過，天天催着我找對象呢。”

季澤緣微愣，看向章林恩，詫異道：“你沒談過戀愛？”

章林恩淡淡一笑，斜睨着她：“你不也沒談過嗎？”

季澤緣回過神，别過臉道：“我忙得要死，哪有工夫搞這個。”

章林恩一邊發動了汽車，一邊笑道：“我也挺忙的。”

沉默了一會兒，季澤緣突然說：“你有沒有發現，花箋九好像談戀愛了？”

章林恩笑得兩眼彎彎，溫聲道：“為什麼這麼說？”

季澤緣道：“我在公司撞見過一次……她在樓梯間和一個女生接吻。”

章林恩專心地開着車，笑問：“你看見那女生是誰了嗎？”

季澤緣撇嘴道：“沒注意，我不小心看到的，看一眼就趕緊走了。”

章林恩靜靜地聽着，笑而不語。

季澤緣靠在座椅上，側着頭看着專心緻志開車的章林恩，心裡忽而湧上一股暖意。

那感覺就像是高中的午間休息時，章林恩趴在桌上睡覺，幾縷陽光落在她的發絲上，靜谧美好。

季澤緣忽而覺得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她沒必要刻意躲着章林恩，隻要維持現在的狀态就好。

想到這季澤緣滿含愧疚地開口：“小恩，對不起。”

章林恩驚訝地轉頭，險些沒打穩方向盤。

“我不該一句話不說就離開，你能原諒我嗎？”季澤緣語氣誠懇，态度柔和。

章林恩鼻子一酸，抿了抿唇，道：“如果你再敢這樣，我就掰斷你的腿。”

季澤緣笑出了聲，目視着前方：“傷人犯法。”

章林恩不則聲，從八年前就堵在心口的那塊大石頭在今天因為季澤緣的一句話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