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楓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遙遠的夢。
他看到幼小的龍裔獨自出生,還是軟軟的一團就被鎖進了不見天日的牢籠。
他看到小小的孩子在監獄中長大,借着豆大燈火孤零零的看書學字。
他看到懵懂的幼龍被千人指責萬人唾罵,稚嫩的身體承受着本不該他來承受的刑罰。
他聽見有個聲音在他身邊耳語,語氣溫柔,話語卻殘忍。
祂說,
【丹楓,這都是你的錯。】
他很清楚這是夢,也明白這個夢的創造者是想做什麼,甚至數不清這是自己第幾次看到這個場景。
可每當見到那在黑暗中瑟縮成一團,傷痕累累的熟悉身影,他還是覺得心痛到無以複加。
那是[丹恒],代表着未來,代表着希望,代表着……自由的孩子。
……是因為自己,才會他這般痛苦。
[丹恒]曾在這個夢境中用很多種表情看向自己。
委屈,恐懼,疑惑,憤怒,麻木……
傷痕累累的小臉上還帶着幼童的綿軟,可那本該清澈見底的漂亮眸子卻被複雜的感情捆綁束縛着。
每次看到自己,幼龍都會發出稚嫩的怒吼聲,像是在不甘心,也像是在發洩那份憤怒和委屈。
但他隻能駐足在原地,無力的看着這一切。
——好想抱抱他。
——好像親親他。
——好想告訴他……
你是我深愛的另一半,是與我靈魂同源的胞親,是我最重要的…最不想與人言說的珍貴寶物。
你是強大的,你是溫柔的,你是…自由的。
以及。
對不起,我什麼都沒能為你做到……
他淚流滿面,再一次于夢境中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捧起幼龍那張髒兮兮的小臉,準備好再一次共享那如古海般濃重冰冷的情緒傾軋。
——最後的最後的,他隻想告訴這個孩子,在這孤寂的牢獄裡,在這無盡的折磨中,還有一個和你相同的靈魂在陪伴他一起承受痛苦。
幼龍那帶着傷口與灰塵的稚嫩小臉随着他的動作擡起,平靜而清澈的眼睛中映出如對鏡自照的模樣。那雙漂亮的,與他如出一轍的青色眸子,此刻在昏暗監牢中猶如太陽般耀眼。
他愣住了。
幼龍第一次在監牢中沖他露出了一個溫軟的笑容,輕輕的喚他,
“丹楓。”
——
刃仔細的擦拭着手中小孩那柔嫩的皮膚,這個環節已經不知道是今天重複的第幾次了。機械性地動作甚至讓他逐漸有了種在保養兵器的錯覺。
不過支離并沒有這麼軟就是了……
他轉開目光看向那張尚且幼小稚氣的面龐,臉上的潮紅已經褪去,看起來倒像是在熟睡。沒忍住的男人用手指去蹭了蹭那軟乎乎的臉肉,感受着那份柔軟,心中還是不免擔憂。
睡了一天了,怎麼就不醒呢?
用手背試了下對方額頭,卻因為有繃帶隔着有些不太敏感,于是刃也沒多想,又撥開小孩的額發,自己撩着頭發湊上去貼了貼,感受到正常的溫度後目光微垂,終于稍微放下心來。
嗯,退燒了,也不枉自己伺候了這麼久。
“……刃?”
有些嘶啞的聲音突然響起讓男人吓了一跳,隻擡眼看去,正對上一雙看着他的眸子,眼瞳的青色因為高燒而滿是懵懂的水汽,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迷茫的眨了眨,長長的睫毛像翩跹的蝴蝶翅膀,幾乎要擾到男人的臉上。
——太近了些。
刃這麼想着,卻僵着身體一動也不敢動,隻能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般咚咚亂響。
一直等到丹楓從虛弱和疲憊中緩過了神,對這種近距離接觸很難适應的他小小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用所剩無幾的力氣擡頭撞了他一下,聲音沙啞,
“起開。”
這一撞倒是不疼,但男人還是如同做賊般慌亂起身,又欲蓋彌彰似的用濕毛巾給他擦了擦額頭,聲音僵硬的解釋道,
“……我,我隻是看你退沒退燒。”
青色的眸子慢慢滑到枕頭邊那個存在感極強的測溫槍上,沉默了一會兒,又把目光挪開。
……随便吧,嗓子好痛不想罵他。
眼睛因為之前的高燒而酸澀的很,丹楓微微阖目,又睜開,強撐着喉嚨針紮一樣的難受,慢慢發出嘶啞的聲音,
“…丹恒……”
刃這時候才終于冷靜下來,輕咳了一聲緩解尴尬,然後趕緊端來了旁邊早就準備好的溫水,扶着他坐起來靠在自己身上,邊一點點給他喂水,邊低聲回他,
“他沒事,和景元帶着的那個小子在外面的小花園學習用長槍的基本功。”
……長槍啊。
話剛落下還未等丹楓開口,景元便突然推門而入,看到已經醒了的小孩後立刻露出了驚喜和放松的笑容,快步走到床邊笑道,
“還真是心有靈犀啊,丹恒說讓我過來看看,正好你這就醒了。”
男人邊說着,一邊很自然湊過去親昵的貼了貼他的額頭,看着小龍崽那皺眉想躲的神情,坦然的碰了一下便分開,走時還故意蹭了蹭那小龍角,金色的眸子帶着狡黠,直笑眯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