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是第二天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還帶了朗天哥做的粉蒸排骨，那味道真是入口脫骨又鮮香入味，沒加太多調料的是月月和黑豹的，加了調料的則是給老爺子吃的。葉霖本想說老爺子一天也見不到一次，哪知道回來的那天中午，老爺子居然就在餐廳等着開飯。

“爺爺，我，我回來了。”

莫老爺子擡了擡眼，嗯了一聲：

“你哥哥做的那個公司，是不是差投資？咳，咳，哪天叫他來家裡一趟，叫行雲和他聊聊。”

“啊？”葉霖驚訝地看着老爺子，見他一副順理成章的模樣，隻好點頭胡亂答應，“好，等他有空了……爺爺，這是我從家裡帶來的粉蒸排骨，特别好吃。是我哥的朋友做的家鄉菜，肉做得又香又嫩，配粥吃也行。”

林管家上前接了那大飯盒，很快又送上來，稍微加熱了一番，賣相雖然有些不好了，但聞着确實是香。葉霖隻好坐下來，也盛了一碗飯陪着吃。

老爺子夾了一筷子排骨，吃了，側頭看了一眼低頭吃飯隻露出發旋的葉霖：

“确實不錯，手藝不錯……你哥哥也會做飯，你也會做飯？”

“當然啦，我從小學開始就學做飯了，一開始做得半生不熟的，慢慢就好了，現在隻要不是複雜的菜我都能做出來……爺爺有什麼想吃的，我也可以給你做的。”

葉霖說得高興，差點沒刹住車，見莫老爺子神色莫測，他趕緊住口了。

白瓷勺子在碗沿上輕敲，莫老爺子停下筷子：

“你吃吧，吃完推我出去散散步。”

葉霖應了一聲，不明白老爺子今天為什麼突然讓他陪着，不過他倒沒一開始那麼害怕了，莫老爺子大概隻是人長得嚴肅，心應該挺好的。畢竟一改口，就給了張黑卡啊。

别墅之外就是北湖公園，葉霖很少來這裡，即使住了快一兩個星期了，别墅裡已經夠大夠狗子們跑了，他也就沒步行出來過。不過樹蔭濃密，早春的樟樹葉落了一地，輪椅從上面滾過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鳥叫聲一聲又一聲。

“你小時候還有個哥哥陪着，雖然受苦了，但也好過行雲。”

葉霖眨眨眼，兩邊的樹林茂密，氣味讓他覺得熟悉。

“他小時候，我還在軍營裡，對他太嚴格……家裡一群糟心親戚，都等着搶Molly的份例，我原想送他去軍隊裡，不要那公司，但他當時就說不肯，十六歲就提前讀完書，要進公司去。”

“十六歲啊……那我才讀高中。”

莫老爺子笑了笑，又因為說太長的話咳嗽起來，他感覺到葉霖的手在拍自己的背。他沉默了好一會：

“行雲，是個太重情的孩子。自從他爸媽車禍去了，我對不起他。”

葉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些豪門秘事，他幹巴巴地安慰道：

“爺爺……他，現在活得很精彩，他肯定不會怪你的。”

莫老爺子咳嗽起來，咳嗽聲驚起了林子裡的飛鳥，他們又走了許久。

從森林走到了湖邊，葉霖幾乎以為莫老爺子睡着了，湖水一浪又一浪得拍着岸邊，仿佛沉默的父母在撫愛自己的孩子。

“小霖，你是個好孩子，你和爺爺說……你和行雲，是不是在演戲糊弄我？”

老爺子的語氣平靜，但内容卻讓葉霖大吃一驚，不過他還是鎮定下來：

“怎，怎麼會呢？爺爺，雖然我們結婚有些倉促……但是，我們是真的喜歡對方才，才結婚的。行雲那麼優秀，隻要認識他的人，就沒有不喜歡他的。”

老爺子笑了兩聲，想起他在三樓回廊看見餐桌前那個孤獨的身影，沒再說話。

等葉霖推着老爺子回來，已經出了一身汗，他有心要把今天老爺子的質問告訴莫行雲，可發郵箱又怕說不清楚。剛好中午吃粉蒸排骨還剩下許多，留着晚上看他夜宵的時候回不回來算了。

葉霖畫了幾筆畫，心裡有些混亂，便到房間的小床上睡覺去了。

這一覺睡得極長。

他夢見一個白白淨淨的小男孩，穿着西裝，在下雨天哭。他想撐着傘追上前去，卻怎麼也跑不上前，在他即将追上的時候，一輛失控的貨車朝着他們沖過來：

“不要！”

葉霖在心裡叫了一聲，猛地睜開眼，窗外已經暗了。

他的後腦勺比被人打了還更疼，昏沉沉的，他迷迷糊糊地走到客廳，朝劉嬸要了一份水果撈，一邊機械地吃，腦子裡卻還在想着剛才的那個夢。

夢裡的那個小男孩，面無表情眼睛大大的，好像莫行雲啊……

“嗯嗯——”

葉霖的腿被月月撞了撞，他一回神，兩條狗子不知何時發現他在沙發上，直接溜了進來。月月還試圖用雙爪趴在沙發上，用嘴筒子來夠葉霖手裡的水果撈。

“饞狗，大饞狗——今天李強不是帶你們出去跑了嗎？不累嗎？”

兩隻小狗盯着，葉霖亂糟糟的心情總算好多了，他從水果裡拿了兩塊草莓分别喂給它們，小狗軟軟的熱熱的舌頭舔在嘴裡，有點癢，又有些讓人放松。

葉霖洗了手，終于有了興緻，直接把平闆拿來窩在紅木搖椅上畫畫，兩條狗子一左一右挨着他，一同被窗戶裡斜照進來的夕陽籠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