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依舊是一身白衫,外罩着深藍色大氅,厚重感十足。大氅周邊繡着金色的繁複花紋,卻于無形中透出一種雅緻的矜貴。
看似款式簡單的衣衫,穿在他身上,說不出來的貴不可言與高不可攀。
他坐在正中間,一看就是此行視察的中心人物。
雖然隔得有點遠,他聲音也不高,但還是能清晰地聽清楚他說的每一句話,頗有點行書之人,下筆有力,筆透紙背之感。
滿場的人都用崇拜的眼神注視着他。
這就是十六歲就領軍抗敵的少将軍,他骨子裡具有的霸氣與睿智,瞬間就征服了這些孔武有力的将士們,他演講完畢,全場響起雷鳴般的呼喊聲,少将軍威武!少将軍英明!
不知道怎麼甯霜的眼尾泛了紅。
盧秀禾瞥她一眼,問,“你認識少将軍嗎?”
“嗯。”
甯霜點點頭,但很快又搖搖頭,“不認識。”
與李斯年攏共見過三回,禹州那次她還是落荒而逃的,如今幾個月過去,在李斯年那裡,她早就是過眼雲煙,根本想不起她是誰了吧。
“少将軍的故事一直在書場傳說,是我們大庸國的英雄,咱們書院很多女子都很仰慕他呢!隻不過,我聽說這位少将軍不近女色,從十六歲大敗敵軍,立下赫赫戰功,又在邊疆駐守八年,這才回到長陵,他這些年,身邊一直沒有女子出現。”
盧秀禾一臉向往地注視着台上那傲然的身影。
甯霜回想了一下,過去見過他的那三回,他還真沒跟哪位世家貴女有什麼瓜葛?
盧秀禾湊到甯霜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市井間也有人說,他有龍陽之癖。”
甯霜一怔,腦海中浮現出那日,他在書房裡與自己面對面時,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灼灼的眸光,他真的有龍陽之癖?
再回神去看時,李斯年已經走了。
坐在他身側的那些官員們也都起身,跟在他後面,離開校場。
盧秀禾頗有些遺憾,“這樣的人,我們也隻有遠遠地看一眼,他的人,他做的事都太驚世駭俗,非是我們這些尋常女子能肖想的。唉,下輩子投胎啊,一定瞪大眼睛,投個富貴人家,找機會與少将軍相識相知,咱們也過一回美人英雄相伴一生的瘾!”
甯霜笑着拍她一下,“這輩子都沒過明白,你就想下輩子了!”
盧秀禾也笑。
兩人到後院,貨都卸完了。
馬車徐徐而出,在門口遇上了同樣要離開的李斯年等人。
他乘坐的是第一輛馬車。
人還沒上車,窗簾先掀開,露出一張美人臉,笑顔如花,聲音婉轉如莺啼,“斯年哥哥,我來接你回府咯!”
李斯年明顯一怔,而後語氣冷清地問了一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女子巧笑嫣然,“我記着斯年哥哥的生辰,趕着回來給你慶生辰呢!”
李斯年似沒說話,車簾落下,車輪滾動,徐徐而去。
盧秀禾喃喃着,“我好像該收回剛才說的話,少将軍這是好事兒将近嗎?”
甯霜倒沒怎麼在意李斯年是不是具有龍陽之癖,她回想了一下那車内女子的容貌,良久在心裡想,原來他喜歡的是這樣的女子!
那女子就是世家大族裡貴女的典範。
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小嘴,笑起來,眉眼彎彎,頗為動人。衣飾華貴,舉手投足中透着驚豔絕絕的氣質,一颦一笑皆風情!
那句甜甜的斯年哥哥,換做是任一男子都得被叫得心花怒放吧!
回到錦繡苑,把收回來的貨款交了,這才回到書院。
此時已經入夜。
書院食堂早就關門了。
幸好兩人早有預料,回來的路上,經過點心鋪子,買了一包核桃酥。
兩人就着水,吃了幾塊核桃酥,腹中有食了,一天的疲累也就一起湧上來。
簡單地洗漱一番後,甯霜躺到了木床上。
她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年輕男子攜着她的手,往前走。
她想要甩開那人的手,可那人攥得很緊,她試了幾次都沒得逞,不覺就十分不耐,扭着頭去看那人,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要帶自己去哪裡?
可是,任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看到那人的臉,他就好像故意躲着,根本不讓她看,到後來,她急得大喊一聲,你臉都不讓我看,我憑什麼跟你走?
然後便醒了。
再就睜着眼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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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她被派去敬德侯府,去應聘府裡的繡娘。
這也是錦繡苑的工作範疇。
派一些苑裡女紅技藝好的女子到各個高門大戶後宅指導教授府裡姑娘們的女紅。
這樣的工作時間一般得三個月到半年。
每日隻需要去府中教授一個到兩個時辰。
每月能賺五兩銀子,偶爾遇到大方的雇主,逢年過節還能拿到紅包,紅包大小不一,但紅包是屬于自己的,不像月俸要與苑裡五五分。
即便五五分,一個月還能拿到二兩半銀子。
這對于甯霜這樣需要自己賺學院費用的姑娘來說,卻是極好的。
敬德侯府共有嫡庶八位姑娘。
從年齡上看,最大的十五,最小的隻有九歲。
來應聘這份教習工作的有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