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莫名的就心疼了。
再繼續逗弄她,她不但要哭,還得恨上他,當下對着門外拍手。
李旭應聲而進。
看到甯霜站在那裡,倔強的小臉上都是哀傷,一雙原本見誰都是笑盈盈的眸子裡,聚滿了淚水,他知道又是他家主子惹的,忙賠着笑臉說,“甯姑娘,怪我先前沒跟你說清楚,我家主子說了,您請客,他花銀子,賬單我已經結清了,您若是還沒飽,我可以再讓……”
“我……飽了。”
甯霜隻覺得猶如一腳踏進雲朵裡,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怎麼就那麼不踏實!
她瞥一眼李斯年。
剛才她的态度還有那番義憤填膺的話,顯然是很不恰當的。
少将軍雖然……
但他的初心跟結果都是為她好。
至于期間她暗戳戳的一些小怨怼,小忐忑,都歸于她忘記了少将軍是什麼樣的人,那樣高高在上,傲然于世的人物,怎麼會讓一個小姑娘請吃飯?
說來說去,還是她……狹隘了!
“怕了嗎?”
他斂容,淡漠的眼神看着她。
甯霜因為剛才那一番話的宣洩,深深覺得他說的對,自己就是太蠢了,腦子需要進補,不然怎麼能忘記他在驿站用過飯了?怎麼就猜不到,他明面上逼她請客,實際上卻是想讓她吃飽吃好?
“我都想過,要把靴子和衣服去典當了賠給酒樓錢。”
她低下了頭。
“以後除了我,再不許請旁的男子吃飯,他請你也不行,記住了嗎?”
他的聲音裡多了幾分狠厲,是命令,不是商量。
“我沒錢請客。”
她的兜兒比臉都幹淨,有這一回的教訓,她足以銘記終生了。
“有錢也不準請。”
語氣加深淩厲。
“嗯。但等我有錢了,一定請少将軍吃飯,這頓飯算我欠您的。”
他笑出了聲兒,“算你聰明了一回。”
她讷讷,“我本來不笨,都讓您給唬得。”
他笑得更恣意,“說你傻,你還不信,知道我是唬你,你怕什麼?”
她面紅耳赤,下回,您看下回我還能不能被您捉弄!
“下回?你這算約我嗎?”
我……
甯霜臉更紅了。
-
馬車在錦繡書院門口停下。
在甯霜的央告下,李斯年沒下車。
甯霜抱着裝衣裳的盒子目送着李家的馬車漸漸駛離視線,她轉身欲進書院,卻聽旁邊錦繡苑那邊傳來紅姨的聲音,“霜霜,你過來。”
甯霜一個激靈,她是被紅姨從鄉下帶出來的,來之前紅姨就囑咐過她,長陵城是個花花世界,萬萬不要因為私欲迷離了眼,最後陷入萬劫不複的漩渦中。
她是答應過紅姨的。
可如今,她與李斯年這不算正常的來往,是不是已經違背了紅姨的教導?
她慢騰騰地挪蹭到紅姨跟前,低低地喚了一聲,“紅姨,您這會兒不忙了嗎?”
紅姨冷哼,“我再忙也沒你忙吧?”
這就是生氣了。
“紅姨,我……”
甯霜剛要解釋,紅姨卻打斷她,“你在敬德侯府被欺負了,我斥責了安排你去敬德侯府的管事,他以後再不會把你往那樣的地方派了,今日,秀禾回來說,你被潑了一身涼水……”
她目光掃了一遍甯霜的穿着,嗤笑道,“你這是憑着姿色找到好主兒了,一身錦緞的回來,是不是過兩天錦繡書院這樣的小廟就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
話是嘲諷的,但甯霜聽出紅姨是痛心的。
紅姨一直當她是親女兒對待,自然事事處處希望她好。
可紅姨同樣知道在這長陵城裡,天子腳下,有多少纨绔之弟專門盯着那些出身卑微的良家女子,他們貪圖的是女子們明豔動人的姿容與柔軟妩媚的身子,而女子們則是被他們一時的花言巧語所蒙蔽,最終落入他們給打造的虛幻的富貴鄉裡,等他們玩膩了,就将女子如弊履般抛棄……
她不希望甯霜落得那樣一個結果。
甯霜低着頭,把當初表哥謝恒如何将她拱手送到李斯年面前,李斯年念她無知,放過她,後來在敬德侯府李斯年又再次救了她,時至今日,他因為她被潑水,帶她去置辦了兩套衣裳,“我……我實在是感激不過,請将軍去吃了個飯,這才回來晚了,紅姨,您别氣惱,我并沒有……沒有如您說的那樣……我一直記着您的話。”
飯的确是她請的,雖銀子不是她花的,但這也不算是騙紅姨吧?
“唉!”
紅姨重重歎了一聲,拉過甯霜的手,語重心長地道,“霜霜,你是個好姑娘,可人心叵測,你又……又長成這樣,但凡有些心思不純的男子都可能将你拉入陷阱,紅姨的話說的嚴厲了,可紅姨是希望你擦亮眼睛,即便将來要嫁,那也得嫁個良人,不要學那貪心的小妮子,夢想着攀高枝,嫁高門,最後落得一個名聲盡毀,人也完了!”
她又恨恨道,“你那姓謝的表哥,就是個例子!虧我原以為你娘與他母親是堂姐妹,他能善待你,想不到他竟利用你,霜兒啊,你真的要小心謹慎,切不可一步踏錯,步步錯啊!”
甯霜擡眸,眼神清亮地與紅姨對視,“紅姨,您放心,我凡事都會小心的。”
“就是那個少将軍……”
紅姨似乎在斟酌語詞,“就是他,你也不能全信!你的樣貌如你娘,太招眼,可是,你娘就是你的前車之鑒,你再怎麼難,也不能如你娘那樣去做,最後落得一個枉死,撇下了你與你外祖母孤苦無依……”
甯霜眼圈泛紅,想及她可憐的娘,她是該清醒了。
譬如謝恒,長陵城四大家族之一的高門貴公子,憑什麼就能對她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女子有一絲絲的憐憫與真心?
他不能,憑什麼旁人就能?!
這個旁人裡自然也是包括少将軍李斯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