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衾緩緩開口:“如果可以,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好嗎?”
他語氣有些卑微了,這是江楠不想看到的局面。
吳子揚垂眼看了看身旁的江楠,江楠極輕地眨了眨眼,然後摁滅了手裡的煙,轉身走到垃圾桶旁邊丢掉,然後從兜裡拿出手機打了幾下鍵盤。
“這家夥……搞得像生死離别一樣,我才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吳子揚笑着,跟着他掐滅了煙。
“怎麼感覺你也開始愧疚了?”
江楠扭頭看他,然後似無奈似被說中地笑起來:“好吧,你看得真準。”
“有什麼愧疚的,你沒做錯什麼,”吳子揚把煙丢到垃圾桶,“你又不是愛神不是丘比特的,喜歡跟不喜歡這種事,不是你能決定的。”
“不是的……”江楠反駁了一句。
吳子揚不再說話,似乎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總覺得讓他一味地向我付出,我欠他太多,之前一直沒有明确地拒絕不是我想吊着他,是我在試着喜歡上他,”江楠的語氣有些生澀,“你不知道,這三年他經常陪我去看望我媽,雖然我媽後來說過不喜歡他,不讓他去……我現在也能猜到原因了。所以我很愧疚,愧疚沒有早點了結這份感情,我耽誤他三年,這對他來說一點都不值。”
吳子揚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
确實并不是誰都有那麼多個三年去喜歡一個人,對一個人好。
江楠笑得有些苦澀,繼續說:“他用他的方法追喜歡的人,但是他的方法我不喜歡。吳子揚,我也替他給你道個歉吧,他對你的惡意都是因為我。”
吳子揚背着光看向他,神情有些難懂。
江楠沒再解讀他的神色,隻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要是不想原諒他就記我頭上吧,算我欠你一回。”
吳子揚垂下眼睫,“我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江楠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看着他愣了好一會,才慢慢把手機放下,道:“我剛剛是不是說,白衾陪我去看望我媽?”
吳子揚“嗯”了一聲,解了他的惑:“喬晨霖跟我說過了。”
說完,他手一撐坐到洗手台上,看見江楠有些迷茫的神情,他又說:“那你明天中午放學還是直接去市醫院嗎?”
江楠眨眨眼,“對。”
吳子揚擡了擡眉,本想提出陪他一起去看望阿姨的,但是又不知道該用什麼身份什麼立場陪他去,隻能默默止住了嘴。
他沉默了一會,最後憋出兩句:“那去完醫院是回家嗎?你家住哪?”
“嗯,回家,我家……”
宿舍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喬晨霖看見兩人在陽台,就招了招手,道:“回來了啊,剛剛跑哪去了?白哥請假回去了,我來幫他拿一下包。”
“請假回去了?他怎麼了嗎?”江楠走進屋裡,吳子揚跟在他後面。
“你個當事人還問?就是不開心了呗,”喬晨霖掀開白衾床位上的床簾,拎起他的包,然後皺了皺眉,看向陽台的兩人:“你們倆又在宿舍裡抽煙?”
江楠舉手:“就我。”
吳子揚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喬晨霖呵呵兩聲:“你不是戒了大半年了嗎?又抽,被老劉知道了不抽死你。”
“哎,太難了,下次再戒。”江楠笑嘻嘻地應他。
看着喬晨霖拿着包走了,江楠伸了個懶腰,看向吳子揚,吳子揚正眼神黯淡地注視他。
“在宿舍抽煙要扣分的,”江楠沖他笑,“老劉不管我,扣我的就好了。”
宿舍裡隻剩三個人,大家都早早洗完澡,收拾完第二天要帶回去的東西就熄了燈。沒了白衾,白衾的上鋪喬晨霖就可以肆意地翻身,也不用擔心被白衾罵太吵了。
喬晨霖又翻了個身,問:“你們幾個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江楠的聲音很小,也許是模模糊糊的快睡着了:“沒什麼。”
“說清楚了而已,”吳子揚看着天花闆道,“别講話了,睡覺。”
“等等,哥,最後一個問題,”喬晨霖說,“你難道真的喜歡……?”
“……什麼?”
喬晨霖沒有立刻接話,反而悄悄掀開床簾看了一眼,江楠那邊沒什麼動靜,多半已經睡着了。
他這才降低了音量,問道:“你不會真的也喜歡江楠吧?”
吳子揚那邊沉默了很久,久到喬晨霖以為他不會做出回答時,他開口否認:“沒有。”
“哦……”喬晨霖默默翻了個身。
正午放學時,陽光很好,一切都是金黃色的,高中生們成群結隊地往校門湧,校門口有一大群等着接孩子的家長,還有拖着行李箱,站在校門旁邊焦急地打電話給家長的學生。
江楠最讨厭看到每周五的這一幕,因為從來沒有人來接他。
幼兒園的時候,大家都是排隊放學,他總會站在學校的鐵門裡抓着欄杆,看着身邊的同學一個兩個的被家長接走,老師笑着招呼着送走學生。
最後,隻有他了,他沒有人接。
上了小學,他很開心不用排隊放學了,但是回家的一路上都是穿着校服的學生和家長,他們手拉手的走,笑着讨論晚上吃什麼。
他隻能一個人埋着頭,看着地上的磚塊慢慢往後挪。這種感覺在冬天最為強烈,他冷得瑟瑟發抖,看着别人有人暖手,他卻隻能把手捂進口袋,一切都是冰冷冷的。
初中時,他才明白自己的家庭跟大家不一樣,他漸漸不再埋怨,多了放學去市醫院看媽媽的時間。
江楠看起來一切都好,但他内心最深處的地方,還是希望能有人接接他放學。
江楠攥緊了黑色的書包帶,站在校門口,直視着自己最渴望的東西,他發愣了很久,然後聽見有人喊他。
“江楠。”
江楠回過頭,吳子揚正站在他身後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