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頭看了看,伸手一指:“你管這叫人參?”
他哈哈一笑:“小丫頭,這才不是什麼人參,你莫不是被人騙了。”
“不是人參?”謝阿春愣住了。
“你要摘人參?”
謝阿春點點頭:“我家裡有人病了。”
男人打着哈欠站起身:“跟我來。”
謝阿春跟着他來到竹林邊上的山壁下,男人一擡下巴:“去摘吧,那兒都是。”
謝阿春上前一看,震驚不已,這崖下竟有一大片山參!雖然看着和剛才她摘的有點相似,但确實完全不一樣。
手裡的攥着的“人參”頓時被她扔到了地上,謝阿春投入地撲了過去,順着山腳,一邊走一邊挖,用外衫兜了好些個。走着走着,還發現一叢杜鵑花。熾熱的紅仿佛一團映入眼裡的火,豔麗又好看。
她心中一動,摘了三朵,花瓣猶帶着露水。回到原地時,青衫男人已經不知去向。
她來到院裡,竹舍裡的最後一盞燈也滅了,她隔着門叩了叩,屋裡傳來一聲懶洋洋的回應:“出了院子,往東一直走,穿過竹林,從西面窄坡上去,有個洞口,往裡走,出去就能下山。”
這是把出去的路告訴她了,謝阿春如今似乎沒有理由再留在這裡,但她莫名不想就這樣走,于是喊道:“謝謝你帶我找人參。”
屋裡人沒有回答,安靜得仿佛就沒有人。
“我摘了幾朵花,送給你作為謝禮。”這是謝阿春頭一次給人送禮物,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隻是覺得這地方,從人到院子,都太單調了。
如果能有些花花草草的點綴,想必就沒這麼冷清了。
那人沒有聲音,謝阿春倔勁兒上來,又連着拍了好幾下,但無論謝阿春怎麼拍,那人都不再說話,像是勸她知難而退。
謝阿春氣悶地原地坐下,在門口又坐了一陣子,直到被夜風凍得打了好幾個噴嚏,那扇門還是沒有打開。
謝阿春怕再呆下去,謝平安該回來了,就把花匆匆放在了門口,想了想,又搬來一壇酒壓着花梗,免得被風吹跑。
最後看了一眼漆黑寂靜的屋子,謝阿春轉身離去。
順着男人指的路,她無驚無險地出了山谷,出口在一片繁花茂盛的林子裡,謝阿春長這麼大,都不知道山上還有這片地方。
她看了看天色,時辰尚早,料想謝平安不會回的這麼快,便放下心神,不緊不慢地往山下趕。她推測李鐵柱見她掉下去,肯定不會在原地幹等,必然要下山搬救兵。
果然,才下山,她就在兩人上山的村南口見到了徘徊的李鐵柱。
“李鐵柱!”她喚了一聲,等李鐵柱轉頭看來時,驕傲地揚起那一兜山參,邀功似地一笑。
李鐵柱臉色猛地一變,快步走來牽住她衣角,上下看了又看,良久才吐了口氣:“幸好沒事……”
謝阿春笑嘻嘻:“我才不會有事,倒是你,怎麼謝我找來的這麼多人參?”
李鐵柱神色卻古怪起來:“待會兒再說這個吧……”
“你可能馬上就要有事了。”
不等謝阿春發問,山上突然傳來嘈雜的聲響,她回頭看去,隻見星星點點的火把亮起在山野間,好似天上掉下的火種遍地點燃。這陣仗,比那天她見到找陶清遠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但凡,”李鐵柱歎了口氣,“再早回來一刻呢?”
謝阿春心裡漸漸升起十分不好的預感。
李鐵柱道:“不僅是村裡的人,你哥都跑去溪北,把陶家人也叫出來了……”
謝阿春臉色一白,渾身血液霎時都被凍住,腦子裡隻有兩個大字——完了。
“阿春……?”身後傳來一個極輕的聲音,像是怕再大聲點她就散了。
謝阿春回頭,隻見謝平安怔怔站在那裡,他跑得衣襟亂了,臉也髒了,就連總梳得齊整的發髻,也蹭滿了零碎的草葉與灰塵,整個人是從沒見過的狼狽。
謝阿春仿佛沒了舌頭,好半晌才道:“謝平安……”
謝平安手裡的火把應聲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