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暑氣熏蒸,熱浪似火焰燎人,藏在樹蔭裡蟬也叫得撕心裂肺,39度的室外鮮有行人,但與夏天高溫相反的是衙署的冷澀陰森。
特别是此時,坐在公案後的蔣韓楊眼睛裡閃爍幽冷的光芒,像極了衙署門外那兩隻張牙舞爪,眼神兇狠的石獅子,大牛和鐵子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是誰說趙郡主體弱多病,柔弱不能自保的?”蔣韓楊聲音不大,但低沉陰郁的嗓音讓人毛骨悚然。
“他。”大牛目不斜視,指了指旁邊的大牛,他們從來是自己的鍋自己背,一點兒負罪感也沒有。
“确實是,趙郡主體弱多病,養在深閨,人人皆知,除了她府裡的人和大夫,未曾有其它人見過她。屬下還查問了給她看病的大夫,都說她積郁多年,難以根治,也見她屋裡的奴婢每日都按時倒藥渣,屬下都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将軍,我值守期間不曾偷懶。”鐵子俯首順眉,生怕又挨闆子,擡眼瞄了瞄将軍的表情,還好沒有暴怒之色。
“我看她能吃能喝,面色紅潤,一肚子壞水,哪裡像體弱多病的人?”聲音依然低沉,但少了些陰郁。
“将軍這是後悔退婚了?”大牛撓頭,不懂将軍為何如此生氣,人家姑娘身體好不是一件好事嗎?
蔣韓楊抓起公案上的書簡就往大牛身上砸:“你腦袋天天想什麼!一肚子壞水的人更不能要!”
雖然趙疏影跟傳聞中的不一樣,但是他也見識了她的不守禮制,肆意妄為,挑三揀四,最氣的是他辛辛苦苦給她挑選來的夫婿人選竟無一入她眼!趙郡主跟傳聞中的溫良恭儉,賢良淑德,溫柔可人大相徑庭。
大牛皮糙肉厚,強壯得跟他的名字一樣,扔過來的書簡就像給他撓癢癢。大牛的脾氣也像他的名字一樣,但他就服蔣韓楊,隻敢小小聲嘟囔,“一會兒說人家姑娘柔弱不能自保不能要,一會兒說人家姑娘一肚子壞水不能要,将軍這不是自相矛盾麼,将軍在戰場上從來殺伐果斷,說一不二,怎麼在婚娶上這麼瞻前顧後的......”
蔣韓楊站了起來,叉了叉腰,走了兩步,指了指鐵子說道:“鐵子,繼續給我查。”
“是!”鐵子拱手行禮,奉命辦差去了。
“大牛,你去請朱清言、沈知墨去茶樓。”
“是!”
大牛也行禮退出衙署,跟上鐵子的腳步,從後面搭上了他的肩膀。
“兄弟,可不要懈怠哦。”大牛笑着斜眼笑道。
鐵子甩開了他的手臂,翻了個白眼:“你來?”
大牛擡頭躲開鐵子的視線,“我可是有新任務了,走啦!”說完就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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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茶樓,坐落在西湖邊上,從窗外看去,湖面波光潋滟,似陽光戲耍着湖水,閃爍着。岸邊楊柳依依,嫩綠的柳枝垂落湖面,也引來幾尾鯉魚嬉戲,惹人可愛。湖面上偶爾也有花船伴随着悠揚的歌聲蕩漾其中,搖曳生姿,打破湖面的平靜。
貴族官宦,文人雅士,最喜在這裡休閑社交,或是交流詩詞歌畫,臨湖賞月,或是單純喝喝茶吹吹風也是極其恰意的。
窗外景色,碧波蕩漾,楊柳扶風。室内雅座,三人正襟危坐,各懷心事。
朱清言一股怨氣盯着蔣韓楊,良久才幽幽地開口:“本以為蔣兄此等大丈夫,大英雄與小人不同,今日卻為已私把責任推小女子身上。”
蔣韓楊聽聞松了松筋骨,一副準備吃我一拳的架勢,端起青白瓷杯喝下一口茶,說道:“看來朱兄對我頗有微詞,蔣某願聞其詳,我如何當了小人了?”
沈知墨泰然自若,他向來知兩人陰晴不定,相愛相殺,沒多理會,隻管喝茶,今日的白銀綠雪芽不錯,清香降火,正是适合面前的兩人飲用。
“蔣兄退婚竟大放厥詞說人家姑娘不能為你延綿子嗣,甚是狠毒!這樣的話傳出來,哪戶人家還敢娶?沈兄,你評評理,卑不卑鄙?”朱清言說道動情處還狠狠地拍了自己大腿一掌。
“誰說的?!”蔣韓楊瞬轉肅殺的表情和駭人的聲音吓了朱清言一跳。他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大牛和鐵子也不可能亂說,他隻告訴了母親要退婚,可母親向來維護她怎會亂說?
“不是你說的?那估計是你那伯母自作主張說的,我看那日她從我娘房裡出來滿臉風光,估計不少說人長短。”朱清言知道蔣韓楊的為人,但當時是他自己說要退婚,一氣之下便沒懷疑過。
“長舌婦!”蔣韓楊皺眉,怎麼又有她的手筆。他那個伯母精于算計,向來喜歡撺掇母親,母親雖心慈溫良,但丈夫早逝,唯一的兒子遠在戰場,她獨自在蔣家若有事還得跟大伯商量,有些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被你大伯母那麼一說,我娘現在極力反對去安德郡王府提親,你們快幫我想想法子,特别是蔣兄,你可得對我負責。”
“你出局了!”蔣韓楊又喝下一杯茶,把趙疏影拒絕所有他挑選好的适嫁男子的理由都一一講了。
朱清言聽完卻是一臉笑意,看着杯中茶,沉迷在自己的想象中:“她竟然說跟我熟?沒想到隻見了一次,趙郡主她便對我就如此看重了。”
蔣韓楊嘴角抽抽,還能如此理解?
沈知墨則勾勾嘴角,揶揄道:“朱兄說的在理,如此說來,郡主對我也挺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