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張抄寫好的宣紙被壓在案頭,一旁的小丫鬟燕兒正輕搖着團扇,加速墨迹幹透。松煙墨濃郁的味道似在空氣中凝結了,久久不散,呼吸中都是藥蠟丸的味道。
“扇,扇,扇!别扇了,我聞墨都聞飽了!”趙書瑤睨了一眼燕兒,厭煩地抱怨道。
燕兒怔了怔,低下頭,退了一步,不敢再動彈,像受驚地兔子,害怕又委屈,不覺紅了眼圈,可若不及時晾幹,又要被罵了。
可“靜”字怎麼都寫不好,越發不耐煩的趙書瑤“啪!”地放下狼毫筆,在宣紙上重重地壓上一點,墨汁迅速暈開去。她一把抓起宣紙,氣勢洶洶地揉成團砸向窗外。
既要美觀,又要齊整,還不能洇一點兒墨!
“不寫了!不寫了!打死我算了!”
明明是兩個人一起做的事,就隻罵她一人,隻罰她一人,趙疏影是半句都沒被說的。怎麼?摔下來的不是我,就活該是我的錯了?這是哪門子的道理!爹爹從來就偏心!我就該跟着跳下去,摔死去了才好!
趙書瑤越想越難過,跑開去,一下撲在床榻上,擁着被衾哭了起來。
小魚回來看見姑娘趴在床榻上垂淚,時不時抽泣一下,丫鬟們都低眉順眼,也沒有人敢上前勸一勸。
“姑娘?”小魚走近輕喚道。
“姑娘許是累了吧?恰巧郡主着人送了食盒過來,姑娘要不要瞧瞧?”小魚雙手托起食盒,展示在趙書瑤眼前。
趙書瑤偏轉過臉去,并不搭話。怎麼?這會兒給被罰的人送甜棗?才不稀罕。
小魚兒見姑娘沒搭理,也沒拒絕,便繼續哄着。
“聽夏至說郡主知道姑娘受委屈了,但又使不上力,便一早起來做吃食給姑娘,想着姑娘吃完能好受些。郡主和她屋裡那幾個丫鬟,一起做了幾個時辰才做好呢,可見是費了一番功夫的。郡主還交代了說要趁新鮮吃了,不然就不是那個滋味了,姑娘真不瞧瞧嗎?”
趙書瑤這才勉勉強強地轉過頭來,仍舊趴着問:“都做了什麼?”
小魚會心一笑,知曉姑娘心中已動搖,便喚燕兒擺了一張雲龍紋的梨花木案幾在床榻上。
小魚打開食盒,小心翼翼地取出一碗甜湯,說道:“夏至說了,這叫忘憂奶茶。”
“忘憂奶茶?”這名字取得還有些意思,趙書瑤撐起身子,坐在案幾前,用勺子攪了攪裡面的丸子。
“這不就是冰雪冷丸子加甜湯嗎?糊弄誰呢?”趙書瑤嫌棄地放下勺子,興緻又少了些。
“這是雲朵糕。”小魚把裝了淡黃蓬蓬糕點的碟子也放在案幾上,誘人的香甜味便撲面而來。
“姑娘快嘗嘗。”小魚微笑地催促道。
趙書瑤遠遠地吸了吸鼻子,香甜沁鼻,不情不願似的拿起勺子挖了一點放進嘴裡。
松軟,甜蜜,如墜雲中,怪不得叫雲朵糕,趙書瑤細細品嘗着,又挖了幾口。
小魚兒看到姑娘驚喜中帶着傻笑的樣子,嘴角不自覺上提,看來這雲朵糕很适合姑娘的口味。
趙書瑤又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忘憂奶茶,冰冰涼涼的茉莉香和奶香交織,茶和奶交融清新又爽滑,真真越吃越快活,不禁點頭誇贊,還算她有些良心。
此時,許蔓已經随着祖母一同出發田莊了。
“呵呵,你做的忘憂奶茶和雲朵糕真不錯,祖母才吃完,現想起來就又嘴饞了。”老太太拉着許蔓的手說着話,臉上一直挂着笑容。
“祖母要是想吃,等倒了田莊,孫女還做給祖母吃。”許蔓歪着頭,輕輕靠在老太太肩上,甜甜地笑着說。
“祖母沒想到我寶貝孫女還有這手藝,從前你對吃的毫無興趣,多吃一口都不願意,可别說親自到膳房做吃食了。”老太太視線拉遠,又想起了從前。
“祖母,從前孫女身子不好,隐忍得太久了,如今身子好了,當然要把從前沒吃過的,沒做過的,都要去吃,都要去做。”圓謊這件事,許蔓已經得心應手了。
老太太點點頭,道:“好!說的對!就應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籲——!籲——!”馬夫的嘶吼聲響起,老吳死死地拉住缰繩,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指節泛白,拳頭緊緊攥着。
車軸發出強烈的“吱呀”聲,仿佛下一秒就要斷了。狂風卷起簾子,許蔓緊張地護緊老太太,霜月也靠了過去護着姑娘。
徐媽媽一手扶着木框,一手護着老太太,喊道:“老吳,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