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給姑娘換下衣裙,拉好紗幔也到外間的床榻上歇下了。
月光瀉下,透過紗幔,許蔓還睜着眼睛,沒有入睡。
許蔓輕輕摩挲着唇瓣,她誤親了蔣韓楊後,他眼裡隻有嚴厲的警告,況她還無意中壞了他的事,會不會更厭惡她了?
趙書瑤被關了禁閉,她也跟着老太太來了田莊,下次遇見都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眼下該怎麼辦?她都不知道力要往何處使了,這樣下去要拖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家啊?
厲小螢很久沒有出現了,許蔓又坐起來,擡頭看向窗外。月如鈎,今日不是滿月,可就算是滿月,厲小螢也不一定會出現。
想到這裡,許蔓又喪氣地倒了回去。
從屋頂上摔下的畫面一遍一遍的上演着,然後跟蔣韓楊大眼瞪小眼,柔軟,驚慌......
翌日起床,用完早膳,許蔓便被老太太喊去前廳,旁聽聽柳娘上報莊務情況。
柳娘“撲通”一聲跪下,道:“老太太,昨日柳娘說一切都好,是騙您的,請老太太責罰。”
老太太并無半分的意外,說道:“你娘前些日子就把田莊的情況都同我講了,我怎會一點都不知,我此次來田莊就是為了查清楚此事利害,起來回話吧!”
丹福去把柳娘扶了起來,柳娘看了看娘親,徐媽媽點了點頭。
“多謝老太太!”
“現下田莊情況如何了?”
“因這一月已将近三十日沒下雨了,田地幹旱,連河裡,溝裡的水也越發不足,水車也用不上的時候,莊稼人就去找遠處的河流一桶一桶的運水回來灌溉,盡管這樣,這一季的水稻産量估計隻有往年的三分之一。”
“三分之一?三分之一......”老太太嘴裡喃喃重複着,眉眼裡添了些擔憂,不知在盤算着什麼。
柳娘以為老太太擔心這一季的糧無法按時交糧,便說道:“老太太放心,我們這些莊稼人,因為有老太太才有了這一口飯吃,養活一家子人,我們絕不會讓老太太失望,每戶都把存糧省下來攢一起就還夠按時交糧,撐過這一季也便好了。”柳娘說着,淚水不争氣地滑落下來。
“真是苦了你們了,可如今還不知道要熬到什麼時候,兩個月?三個月?半年?若是如此,你讓那些莊稼人怎麼活?到時你又該如何?”老太太目光如炬,問到了緊要處。
柳娘想到此處,也越發地無助起來:“柳娘不知道,柳娘愚笨,現下隻知道哪件事先來了,便先解決哪件事。”
老太太低頭想了想,擡眸說道:“罷了,我們先到田裡看看去。”
“是!”
許蔓陪着老太太來到了昨日經過的田埂上,眼下的稻田卻與昨日傍晚見到的大相徑庭。
夕陽下一片琥珀色的水稻,今日褪了色似的如枯葉,稻穗稀疏如秃發,田泥也在烈日的烘烤下,幹裂如龜甲。
老太太捋下了幾粒稻谷,放手心碾碎,空殼的秕糠多于實粒,碾出的米亦沒有往常的飽滿。
老太太緊握着秕糠,望着稻田,眉頭緊鎖。
稻田中央的水車已停止轉動,往日豐盈的水渠,已見渠底,細流如發,像苟延殘喘的老者。
“莊主在那裡!”聲音一傳開,還在東張西望尋找的莊稼人立馬找準了方向,一窩蜂的湧上前來,紛紛跪下。
“莊主,救救我們吧!”領頭的人膚色如銅,額角溝壑縱橫,鬓角鬓白,不知曆經多少風霜。
警覺的護衛立馬一字排開,護在前面。
柳娘錯愕,不是告訴他們等消息的嗎?怎麼這會兒都擠在這裡了,擔心村民不管不顧沖撞了老太太,也怕村民和護衛起沖突受傷,上前安撫道:“各位莫慌,莊主剛到田莊查看情況,有什麼話自去祠堂裡商量。”
莊稼人淳樸,他們的想法很簡單,每日面朝黃土背朝天,不過是想讨碗飯吃,活下去。可偏偏天災無情,使他們原本不易的生活雪上加霜。
老太太歎息,朝柳娘揮揮手,道:“無妨,讓他說吧!”
柳娘點點頭,向領頭的人說道:“明叔,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