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陽如金,自窗棂傾瀉而入,香爐吐納着幽香與輕煙袅袅。
檐角挂着的鈴铛,在和煦的南風中叮當作響,煞是好聽。
谳凰斜倚在新居的朱漆欄杆上,悠閑地觀賞新居景色。
不遠處幾株海棠開得正好,粉嫩的花瓣在微風裡輕輕搖曳,引得幾隻彩蝶上下翩跹。
然而,這份閑适很快被打破。
丫鬟小厮們魚貫而來,擡着抱着各式沉甸甸的禮盒堆放在谳凰面前,不過片刻,各色錦盒便壘成了一座小山。
竹風捧着厚厚一疊禮單,恭敬地立于一旁,聲音清脆地念誦着禮單上的内容。
小丫鬟們手腳麻利地拆開禮盒,将内裡的珍寶一一捧到谳凰眼前:珠光寶氣的頭面、流光溢彩的錦緞匹料、名貴藥材、精巧擺件……流水似的在她眼前晃過。
被打擾了賞景雅興的谳凰,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滿。
她擡首,目光越過堆積的禮物,落在恭敬侍立的常路身上:“這些東西,擡去給程商樞看便是。”
“夫人。”常路為難地回道:“主子在外應酬繁多,早出晚歸,實在抽不出時間來料理這些内宅瑣務。”
“我也抽不出時間。”谳凰将目光重新投向院中的海棠。
您怎麼會沒時間,一天天不是烹茶調香,就是觀花垂釣,悠閑得很。
當然,這種話常路也隻敢在心中嘟囔。
“夫人,這些都是各家府送來的喬遷賀禮。”常路的聲音壓得更低,帶着懇求:“按着規矩,需得您先過目,點清入庫登記造冊,日後才好斟酌着各家親疏遠近、禮數輕重,一一備禮回謝,這樁樁件件,都離不得您費心掌眼啊。”
“那你來。”谳凰下颌微揚,看向竹風。
“我?!”一旁的竹風聞言,吓得連忙拒絕:“夫人,我不行的。”
“那就去學。”谳凰的語氣中透着不容置喙:“從今日起,讓松月來貼身伺候,你跟着常路,一道學着打理府中大小庶務。庫房鑰匙、賬本、人事調度,都由你們一同保管經手。若有那偷奸耍滑、倚老賣老、不服管束的,不必客氣,該罰則罰,該攆則攆。若有哪個不服,讓他們盡管來找我,或是去尋程商樞說道。”
“夫人!”常路錯愕,他是程商樞的人,夫人就這麼理所應當的給他指派任務了嗎?還是這内宅管家之權。
“程商樞留你在府中,不就是為了聽我差遣?這些雜事,你便代他處置了吧。”
常路還想要說什麼,谳凰擺擺手道:“行了,沒事便退下吧。”
常路喉頭一哽,終究将所有話咽了回去,躬身應道:“是,夫人。”
之後,他便開始指揮着小厮丫鬟們開始有條不紊地将那堆積如山的禮物搬離。
松月恰在此時端着點心過來,眼神不經意掃過一個未收走的錦盒。
盒中絲絨襯墊上,靜靜躺着一隻玉镯,那玉镯通體陽綠,濃郁鮮豔的翠色中透着一抹明亮的微黃,在陽光下流轉着溫潤内斂的光華,成色極好。
“夫人。”松月放下點心,輕聲開口,帶着一絲贊歎:“我瞧着這隻镯子成色極好,顔色也鮮亮,最是襯您清雅的氣質,不如留下?”
谳凰的目光在镯子上停留了片刻,輕輕地‘嗯’了一聲,算是允了。
明月當空,清輝灑滿庭院,廊下懸着的風燈在晚風中輕輕搖曳,昏黃的光暈在地上投下晃動的影子。
卧房外間,谳凰坐在圓桌旁,執着一柄小巧的玉勺,慢條斯理地喝着碗中的粥。
細白如藕的手腕上戴在兩圈玉镯,随着她的動作輕輕碰撞,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十分好聽。
門簾一響,程商樞帶着一身濃重的酒氣走了進來,在谳凰身邊的圓凳落坐。
他面色微紅,眼神帶着幾分酒後的迷離與疲憊。
松月盛出一碗瑩白如玉熱氣氤氲的白粥,輕輕放在程商樞面前。
程商樞拿起勺子,攪了攪碗中那細膩如綢的粥,擡眼看向谳凰:“你做的?”
“怎麼可能。”
“那倒也是。”粥一入口,濃郁的雞肉醇香自舌尖蔓延,那極緻鮮美的層次感和細膩口感,确實不是谳凰能做得出來的。
話說回來,即便她真有那等天賦異禀的廚藝,她也絕非是那種會親自下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