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能讓他回來嗎,直到他能回來,我可以做任何事。”她緊咬下唇,扇子般的睫毛輕輕顫抖。
容珩神祇般聖潔完美的面容本不含一絲人氣,卻因她小心翼翼的話語露出了淡淡的笑意,似是冰雪消融。
“你不必懼怕我,我不會傷害你。”
他擡手,手指到達蒼柔的頭頂,在她被風吹亂的發絲上微微停留,但卻克制地沒有觸碰,而是最終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那一瞬間,似乎有無數光點進入了她的識海,如輕柔的微風撫平她疲累緊繃的身體,又有無數的記憶在她腦中重現。
蒼柔看到了,他的故事,又或者說,是他們的故事。
七竅琉璃心中封印的,是他們的過去。
浩瀚宇宙中有無數小世界,人是生靈,世界亦是生靈。
這方世界,人們慣稱之為九州。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世界意識無處不在,見識了萬物生長,然後凋零成灰。
終于有一天,好奇心的驅使,世界意識将自己一分為二,一半留在地心深處維持世界的運行,一半凝聚靈氣化為人形,踏上了這片土地。
他的足尖觸碰到濕潤的泥土,泥土覆蓋的種子便生長發芽,參天成樹,他的手觸碰到瀕死的生靈,那些生靈便煥發活力,起死回生。
他平靜如水的眼神略過世界萬物,毫無波瀾,但卻樂此不疲一般,将失去生機的生靈一一救起。
就這樣,過了許多年。
時間于他,如同清風于沙,九州萬物都在變化,唯有他是永恒。
人與草木在他眼中一般無二,但當他救起一名從山崖跌落,骨骼盡碎的瀕死少女時,卻因她停住了腳步。
“恩人……請留步,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敢問恩人姓名?”
少女的手毫不遲疑抓住了他白色的衣角,清脆的嗓音仿佛溪流撞擊石塊,純澈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然後嘴角笑出了一道月牙。
“恩人為何不穿鞋呀?”
“凡人行走世間,都是要穿鞋的,恩人是仙人,不懂這些嗎?”
“沒關系!我可以教你!”
九州從未和任何生靈有過交集,救下它們,不過是因為萬物複蘇的景象很美,也充滿了變數,枝丫朝着不同方向生長,每一片葉子都不相同,如同他最喜歡的春天。
少女叽叽喳喳的聲音于他來說,和樹上的鳥兒無異,他聽懂了她的意思,但并沒有回答。
可少女卻仿佛理解錯了意思,眼神由敬畏變為了憐愛。
“莫非恩人是生病了?忘記了過去,連說話也不會了?”
“沒關系,恩人救我性命,我一定會幫你恢複如初。”
“戲文上說,重新曆劫,就又能重回九天之上做仙人了,恩人肯定是來曆劫的,我來幫你!”
軟軟的小手牽住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拉着他往山下的方向走,玉白的足被她用樹葉和草繩包裹,踩在石頭上,便隻能感到輕微的凹凸。
“仙人有名字嗎?我叫柔兒,住在徐家村,我父親可厲害了,是個大夫,今天是我出來采藥,山雨路滑,不小心摔下了山……”
女孩一路都在不停的說話,好像隻不知疲倦的小雀,九州的目光停在她身上,表情毫無波動,不知在想些什麼,但确實跟着她走了一路。
“九州。”他的聲音像淡淡清風,純淨清朗。
“啊?”
“我叫九州。”他再次出聲。
女孩的眼睛就亮了起來,雀躍地圍着他轉圈。
“九州,九州!我記住了。”
……
若一切都隻如初見,便不會平添煩惱。
世界意識掌控着世界運行,雨水清風,河流山川,靈氣複蘇,都離不開世界意識的控制。
九州的意識一分為二,但并不能長久分離。
“戲文上說,體會凡間七情六欲,就可以超凡脫俗,悟道成仙!”
“恩人,我想和你結為夫妻。”
……
“爹娘都已經過世,我想離開徐家村,去更遠的地方看看,恩人願意陪我嗎?”
“原來這個世界上不止有人,有仙,還有妖魔,我有恩人保護,什麼也不怕。”
……
“好像已經過了很多年,恩人沒有變化,可我的身體已經有些疲累了。”
“為何,總是暴雨不斷,天際落下的雷将山脈都劈斷了,這是有人在渡劫嗎?”
……
九州本無情,卻因少女的沾染,有了人氣。
另一半的世界意識不斷呼喚他回歸,若世界意識不完整,小世界的運行便無法平衡,靈氣再生緩慢,即便天梯封閉,阻止了此地生靈飛升帶走大量靈氣,但還是無法阻止世界的變化。
若意識久不回歸,世界會走向消亡。
這一切柔兒都不知情,但她卻敏感的發現,恩人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