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觀,夏日能不能泡湯泉?”刀客騎馬也不老實,仗着功夫高,橫坐在馬上,一邊笑嘻嘻的同魏觀說話,一邊摘花揪葉,半點不閑着。
“倒也沒什麼不可。”魏觀偏頭看向她,拽住她拍過來的草葉,抖了抖袖子,“怎麼,想泡湯泉了?”
“我帶你瞧好玩的”,刀客伸手撈過黑馬的缰繩,撥轉馬頭,直紮進密林裡,行了一盞茶的功夫,系馬于一片竹徑之中。
林深竹長,竹枝相搭,草木幽翠欲滴。不遠山崖處天光明耀,泉水飛濺下來,白瀑如練,雲水渺渺,崖間彙聚成幾汪明池,溢彩流光。
竹徑蜿蜒,盡頭有一個茅竹亭子,亭畔亦有明池。泉水潺潺,池底堆滿光滑的鵝卵石,幾片竹葉打着轉的浮在水面上,又依山勢順流而下。
刀客帶着魏觀走到近前,得意洋洋的獻寶,“好看麼!這裡是我偶然尋到的,亭子也是我搭的。山上山下好幾個池子,泉水冷暖都不同,很是有趣。”
“你尋到的地方?”魏觀俯身探了探水,又偏頭看向刀客,似是漫不經心的相問,“那你帶幾個人來過?”
“阿觀,我在江湖上,雖也不乏邀朋喚友,卻還是獨身的時候多”。刀客笑了笑,彈了彈他額頭,“你是頭一個來的”。
魏觀忽而又大方起來,露出個純然的笑意,眼中如落入細碎的星子。“這裡倒是清幽,可以圍起來建個山莊。冬日若有薄雪,你我也好攜友住上一段。”
刀客見他眼中歡喜,本還想說什麼,卻也忍不住笑了,隻能作罷。“我等着大人為我建莊子,山外十裡處正有個好酒窖,以後打酒倒是方便了。”
“嗤,什麼酒值當你一直惦記”,魏觀擡了擡眼,眉梢輕挑,半笑半嗔,“你倒不如讨好我試試,我若高興,興許便給你釀幾壇天子喝的酒呢。”
“怎麼讨好”,刀客又笑了起來,變出來了一個小酒壺,晃了晃,倒了一口酒,仰起頭,唇齒間渡給他,“這樣麼?”
壺裡是櫻桃釀的果子酒,入口極甜,也或許是她唇上的口脂,讓他整個人都如同被浸泡在蜜水之中,醺醺然泛起甜意,隻想向更深處索求。
他試探的吸吮,又淺嘗辄止,舔了舔刀客的唇角,卻不滿足,惹出刀客一連串的輕笑。刀客愛憐的親了親他,含笑歎聲,“好一隻貓貓。”
“貓?”魏觀不明所以,微蹙起眉,還帶着點警惕的望向刀客。
刀客大笑,可不是隻貓,嬌氣又壞脾氣,卻教人喜歡的緊,無可奈何,隻能縱容。不過,這些話刀客可不敢同他說,否則又要哄上好一會兒了。
“去泡一會兒湯泉吧,這幾日都是山路,也該累了。”
魏觀又打量了她一番,才轉過身去,剛剛解開外衫,指尖還搭在前襟,便想什麼似得,擡眼看向刀客,眼中已無方才笑意。
“那你呢?”
刀客笑了笑,親了親他面頰,“我記得這林子裡有隻白鹿,阿觀喜不喜歡,我去采幾個果子,将白鹿引來給阿觀看,好不好?”
盡管兩人已然同榻而眠,卻是衣衫重重,不曾更進一步。刀客知曉,魏觀尚有心結,她雖有心化解,卻不舍将他逼迫太過。情與欲僅是快樂事,無人能夠規定愛侶間必須如何。
“一起吧”,魏觀低垂下眉眼,沉默了許久,方才言聲。
他低聲說完,更不敢看向刀客。他自知不堪,卻想要同刀客更親密。世上愛侶,坦蕩相對,抵死纏綿。他也想要。
刀客笑了起來,日光仿佛從竹葉間散落了更多,咫尺之間多了些許灼熱。
“那話怎麼說,故所願也,不敢請爾?”她将外衣半褪下來,反手向後,輕輕一抻。中衣下,繡着海棠春睡的诃子輕飄飄落在青草地上。
“你……”魏觀怔住,又快速的轉過身去,面上飛紅,不敢看她。
“阿觀?”刀客不依不饒,聲音裡滿是笑意。她将下巴搭上他的肩,輕輕喚他。
魏觀耳珠通紅,他隻垂着眼,看見她雪白貝殼一樣的足尖,看她走過青草地,又涉水而去。
水聲清越,刀客在一塊大石頭上趴伏下來,雙腿交疊,笑吟吟的喚他。見他回望,又在他的眸光裡,抿了抿唇,唇色愈發殷紅,沾着點點水光。
她将長發用一根竹枝挽起,又散亂幾縷,垂在潤白的肩頸上。在她身後,飛瀑濺落下來,日光下,水珠帶着霓虹般的色澤,像一場夏日的夢。
而他是被馴服的獸,是她神壇之下,最虔誠的朝拜者。
魏觀無聲的看了一會兒,俯身拾起池畔的果子酒,傾入口中。蜜酒潑灑出來,流過他的下颌,流過他的喉結,暈開一片潋滟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