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太乙真人扪掌拍響。
啪啪兩聲,他沒有對平愈命格之刁鑽的驚歎,隻有對愛徒完美解說的贊賞:“在你們來之前,我就已經探查過此物一番了。在盤面的圓孔旁篆刻着一些字劃,不知你二人是否有所察覺?”
平愈與哪吒相視一眼,齊聲道:“我們正想問這個呢!”
男孩皺着眉:“師父!分明你已經将人與妖的文字都盡數教授于徒兒了,可上面的字我卻還無法解讀。”
“因為那是“天”的文字,傻徒兒。”
平愈見仙人撫上男孩發頂,句句耐心:“是為師還不曾教授與你的,屬于“天庭”的文字。”
天…嗎?
她旁觀着這一出師徒情深,仰起頭望向天際。
她識海中的天是白色的,沒有日夜輪轉,雲層如薄霧般散漫漂浮。除了那道如瀑布般倒灌而下的懸河之水外,好似一切都是靜止的。可是,這道懸于天空的瀑布,又源于哪裡呢?來到這個世界以前,平愈隻是一個高中生。她信奉唯物主義,相信任何異常現象都能有原理能夠解釋。
對于她來說雲層上沒有文明,隻有如保鮮膜一般的大氣層。
可這裡的人告訴她——
九天之上,九霄之外存在着神的文明。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平愈收回了目光,問向了仙人:“那石盤上究竟寫了什麼呢?”
“魑魅魍魉,鬽魁魃魈......”
太乙真人彎下腰,如一位正在為小童啟蒙的夫子。他說:“世間妖邪有百種,統分為二十四類。這石盤上的圓孔,一孔對應一種邪祟,共是——”
“二十四鬼。”
平愈了然——所以,才說是鬼門。
“可是我的識海裡,為什麼會有寫着天庭文字的鬼門呢?”她問:“我隻是個凡人,甚至較尋常的凡人還不如。”
“你可不是凡人。”聽到事情與天庭相關後,哪吒也收斂起了玩樂的神情:“你的命盤中,四癸為至陰之水,三亥則可以開天門。”
男孩站在自己師父的身旁,拿出了修行人的氣勢。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平愈的臉,對她正色道:“平愈,你是童子。”
聽到最後那個詞,女孩愣住了。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平愈對着哪吒求解:“我出生時,替我接生的道人也說過這句話。”
那道人對她的娘親說,你的孩子是童子命,是天上來的童子。
大人們總說她還小,許多事都不要知道為好。可這些隐瞞的,正與平愈性命攸關。她決定借今天的機會,将心中所有的疑問全都搞個明白。
“童子便是天上下來的小仙。”女孩表情認真,卻因稚氣未脫,兩頰如包般圓潤而顯得正經可愛。太乙真人覺得她頗有幾分眼緣,又看在哪吒的份上,也願與她逐字說明道:“仙童結天地之靈氣而生,需在凡間完成自己的天命,才能在死後重回天庭,得道升為上仙。”
“若是完不成呢?”平愈問。
“便會早夭,重歸輪回。童子九世為人,直至完成任務方能停止。九世之後如若還是無法完成,就再回不去天上。”
“天道自會下派新的仙童,來接替他的天命。”
隻聽太乙真人,繼續道:“我在天界時早有聽聞,因商纣昏庸無德,凡間兵禍連結、餓殍遍野,就連鬼差都接應不暇。死于非命者怨念頗重,無法往生。人怨滋養的陰氣之毒,使得天地間的靈氣都黯淡了,精怪妖邪借機沖破了鬼門的封印。因此當今人世間,才會妖物橫行,災疫頻發。”
“這鬼門既是在你的識海裡......”仙人自上而下地看着這堪及自己雙膝的小小女童,他說話時語氣分明輕盈如雲,在平愈耳中卻響如洪鐘。
太乙真人斷言:“讓流入凡間的百鬼重歸門内——平愈,這正是你的天命。”
當真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
大道無情,就連神仙也隻是用于消耗的工具。
她的天命,是一扇鎮壓百鬼的門。
平愈的心情,有些複雜了。太乙真人說童子命向來早夭,而明年,正是平愈的命劫之年。怪不得她出生時,那道人說自己與她有師徒之緣。平愈是天上的童子,生來便是要修行的。
隻要能捱過十二歲那道坎,她就能修行方術,遊曆收妖積攢功德,百年後重歸上蒼。
可,萬一捱不過呢?
平愈上個月剛滿十一,是一個去如廁都要有丫鬟在外候着,以她掉進坑裡的年紀。讓這樣小的孩子去與百鬼過招,當真是要她的命了!
聽了這番話後,雖然女孩在鬧心,可歡喜的大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