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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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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龐劃過的風越發利了,平愈也覺得心急。好在沒過一會兒,比試就分出了勝負。

雖說哪吒天生神異、智多近妖,到底還是年歲尚淺,棋差了長兄半招。鬥法時金吒毫無征兆的停了,他面色慌亂,幹喊一聲:“母親!?”

哪吒被他這神色唬住,乾坤圈硬是刹在離青年鼻尖半寸之處。平愈也被騙得轉頭去看,可身後隻有風卷落葉,哪有什麼殷夫人在?

完了,平愈暗道不好,哪吒被“看飛機”這招給騙了!

金吒抓住幼弟瞬息間的破綻,指了第三枚銀環将他軀幹連臂扣住。不待他招來紅綢與金圈,青年又使了另外兩個銀環脫開纏鬥,鎖了男孩的手腳。

這下哪吒被捆在了原地。

他越是掙紮,銀環絞得就越緊。

男孩惱了,沖長兄怒罵道:“你這小人!真真是壞透了!”

金吒受罵了也不惱,他朝着哪吒步步逼近。

“哪吒,你可知兵不厭詐?大兄隻看一眼,看了就還你。”

哪吒就知道金吒此番發難,正是為就比而來。他隻能并着雙腳,兔子般跳動跳竄。

平愈何嘗見過哪吒這樣狼狽的模樣。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卻不想男孩驟地轉過頭來對上她,開口急道:“你快把酒壺拿走,不能讓這奸詐小人得逞了!”

他這一喊,金吒也朝平愈看了過去。

啊……?

莫名成為夾心的平愈眨眨眼,她看向兩人神兵利器,再看看自己皮肉細嫩的手,遲疑道:“确定讓我來嗎?”

她頂着哪吒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上前從他懷裡取出了銅壺。女孩把它抱緊在懷裡,又對上金吒的眼睛,弱弱地笑了兩下:“不然…看在初見的份上,放我一馬?”

“不行。”

金吒聽得好笑,直接将酒壺從女孩懷裡抽出。

他還是如願打開了,哪吒似珍寶般呵護的酒壺。金吒目光下挪,他還未細看壺内的酒,先被撲面而來的妖氣熏了個正着。從出酒口中彌散而出的氣,是紫色的。濃得猶如實質,伸做一隻隻無骨的手朝他勾來。鼻尖再品,又能嗅見腐肉膿漿般的惡臭。

青年打了個噴嚏,不過幾個瞬息就把蓋子重新合了回去。

“什麼東西這是?”

末了,他又反應過來哪吒稱壺中之物為何,便對着動彈不得的幼弟和看似乖巧的小客人,難以置信道:“你管這個叫酒!?”

平愈看天看地,目光飄忽,腦袋快埋進塵土裡去。

“什麼酒配什麼人。”哪吒咧唇露齒,答完便斂下神情,沖金吒兇道:“說好了隻看一眼,快還我!”

“這不成。”金吒搖頭:“我不能由着你将此物喂給父親。至于這壺……為兄就先替你收着了。”

哪吒眼睜睜地看着金吒将酒壺收起,大罵他手腳不淨。他口中不停,竟未曾覺察纏住自己的法器,正點點地擴大。平愈湊上去幫他取下銀環,卻遭男孩冷目一剜。

“都怪你讓他把酒壺搶了去!現在倒好,白讓李靖逃過一劫!”他對着平愈埋怨,女孩卻隻是心虛地攤開:“我打不過他!”

她弱得坦坦蕩蕩,一時噎得哪吒都說不出話來。

男孩活動腕上筋骨,不情不願的進入廳内。

平愈的父親是李靖的結拜兄弟,這代表着她不僅是李靖的小輩,也是她父親的顔面。

為了對表明舊友的态度,家宴設得極盡豪華,炊金馔玉。

連盞銅燈上點滿蠟燭,燭火搖曳,将宴廳照得明亮。奴隸們擺上餐食,除了由鼎炖煮的三牲外,還有魚羹與螺肉羹。光是肉的品類就有數種,多是蒸、煮還有烤制的。

除此之外還有甜食。

平愈打眼就看到桌上的黍米甜糕,是出自她家的店鋪。上面放足了桃、李、杏制曬成的果幹,使滿屋的葷腥味中飄處幾縷甜蜜。

廳内八音疊奏,舞衫歌扇。

主座上的李靖舉杯向女孩:

“平愈,你父親自幼與我相識,我與他親如手足。而今你住在我家中,我也會将你視如己出。若奴隸對你有所怠慢,你可自行處置。”李靖說罷,看向哪吒。他的小兒子坐姿散漫,正撥弄着桌台上的用于飲酒的爵。李靖看得心煩,眼睛閉上緩了一會兒,繼續道:“我兒哪吒頑劣調皮,他若是行事不周冒犯到了你,你要告知于我。我知曉後,定會給你交代!”

“平愈雖十年來未出過家門半步,卻對李叔叔您是很有聽聞的。”平愈起身,也舉起盛了蜂蜜水的銅爵:“我爹總說起您。說起你與他兒時的趣事,又說您英武不凡,是為百姓的清正好官。今日見到,果真如此。有您這樣的威望素著,鐵中铮铮的漢子做主,李府又怎會有人做出怠慢賓客之事?”

“還有三公子。”她再瞥了眼身旁的臭臉煞神,盡管面朝李靖,卻對着哪吒說讨好的話:“他是驅魔逐妖的少年英雄,可不會冒犯了平愈。我與他今日相交甚好,還約了明日再玩呢!”

哪吒冷哼一聲,還是不理人。

平愈心說他是小心眼,小氣鬼,肚量連螞蟻都載不下。

哪吒被金吒氣得,連李靖适才那番話都不想頂撞。他一整場宴席都對金吒怒目而視,讓青年如芒在背,隻得低頭一杯接一杯地飲了滿肚茶水,權當不知。

平愈被遷怒,她默默取了一份黍米甜糕放入哪吒的盤中。

“這是我家店鋪的。”她說:“你嘗嘗。”

小孩都抵抗不了甜味,哪吒嗅見蜜與果幹的氣味,低頭咬了幾口。

好吃,可是很氣。

他吃幾口,平愈往他盤裡放幾塊。

如此周複,一場宴席下來,竟也吃了不少。

待夜至後半,宴也該散了。奴隸們收拾起席面,哪吒也起身徑自走到金吒跟前。

他恰好截住了想要告退的長兄,說:“大兄,你多日未歸,弟弟甚是想念。趁夜色尚早,不如随我回屋内一叙?”

語氣平和,聽不出什麼蹊跷。唯面對着他的金吒知道,哪吒頸間金圈已在震顫,今日怕是避不開了。

青年汗流浃背:“哈哈……自然、自然,我也有話想和哪吒你說呢。”

平愈見哪吒前去堵了金吒,心想今日自己總歸無事了。她做了計劃,要今日早睡明天晨起,以此學習太乙真人贈來的那本符箓大全。

她暗喜,面上不顯半分。隻是離得兩人遠了幾步後,預備揮别:“既然你們兄弟二人有小話要說,平愈也就先………”

還沒走,混天绫先一步纏住她的腰。女孩被哪吒粗莽地扯到身邊,他以不容置喙與辯駁的口吻道:“去你屋子。”

平愈:?

你們李家人要說話,去我個客人廂房作甚?

……秋後算賬也不該算我頭上吧?!

哪吒拖着女孩,一路進到她廂房裡。平愈屋内陳設簡單,用于裝點之物也隻有路邊采得幾朵小花。哪吒一進屋便見到了桌上快衰敗的花,他眉頭一皺,不由分說地将花卷起,往外扔了出去。

平愈撲上前,抓抱住了男孩的手:“好端端的,沖無辜的花兒們撒什麼氣?”

“這都敗了。”哪吒給她看花莖上蔫衰的骨朵,像甩水珠似地晃動手臂:“我明早給你采新的,這樣醜的花看着心煩。”

長得好看的人,連帶着旁物略有遜色都不應允。

平愈力氣小,沒幾下便被哪吒甩了開來。她松開手,将瓶上沾染的幾片枯葉,零散地收集了起來。也是這時,金吒的聲音從身後響起:“這觥做得好生奇怪。”

他不好在女子閨房中打量,恰好兩人因花瓶起了争端,金吒也就将目光搭上桌面。

觥?哪來的觥?

平愈拾掇葉子的動作一頓,她擡起眼,被一道刺目的白光晃過眼睛。

白玉似的觥,就這樣森幽幽地立在桌面的獸皮上。

平愈如臨大敵,她朝向哪吒對男孩問詢着:“黃口觥為什麼在這裡?”

她記得觥被留在了庖廚,還未取回。

“黃口觥?”

初來的金吒還沒明晰狀況,他看女孩一副大受震悚的模樣,心生疑窦。他端視這酒觥,身似白玉所鑄,做成了巨鳥的模樣。一毫一厘,都栩栩如生。他覺得禽首有些熟悉,擰着眉細思。

片刻,他猛駭道:“這是天地女!?”

“那是什麼?”平愈第一時間看向哪吒,希望他能幫着解惑。她不懂這些名詞,卻分得清人的情緒。

金吒面露嫌惡,顯然此鳥并非善類。

“婦人家化作的妖物,最喜在夜間行竊嬰兒來食。”

哪吒言簡意赅。

平愈不解了:“是稚童的脊骨做的觥,為何要雕琢夜食嬰兒的婦人鬼做型?除非……”電光火石間,腦内抓住了轉瞬即逝的明思。胃裡升起陣陣寒意,她明白了為什麼哪吒隻是看這觥一眼,就知道它真是妖物了。

“哪有嬰靈回到自己的骨頭裡,就認為魂魄已投新胎的?一切衆生,從無始來。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①”

男孩反身撐坐上桌面,講話時唇口一張一閉,似河鮮被抵腹剖開,露出被溪水沖出細蕊般血絲的魚肉:

“要想投胎,得先處于母卵之中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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