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金吒連連搖頭,頻頻擺手。他眉間緊緊皺起,将萬般不願清晰地刻寫在了臉上。青年認真道:“我沒穿過裙子,萬一舉止不妥,讓人瞧出了破綻該如何是好?”
“沒事啊。”哪吒滿不在乎:“反正要變作個流民,是個瘸子啞巴的也稀松平常。”
他話音剛落,眼前便突然多了一個裝滿水的瓷碗。他擡起眼,從碗的那邊看到了顔色乖巧的平愈。女孩問:“要不要喝水?”
剛剛哪吒講了這麼多話,平愈怕他渴了舔嘴唇,然後再自己毒死了。
面對女孩突然的殷切,哪吒有點不自在。他反應過來時自己已經接過了水,隻好一口将之飲盡。
平愈見他喝完,也另外取了碗,給金吒也倒了一份。
裝滿了水的碗,在青年手裡輕微晃動。碗口水面漣漪,清晰地映照出金吒此刻别扭的表情。他目光閃爍,嘟囔了兩聲後再說着:“如果變别的女子也就算了,修道之人眼中本就不分性别。可這回要當的可是你們的娘親啊!這、這不合适……”
金吒對于着女裝一事,倒是沒有多大抵觸。
他隻是覺得,自己被分配到的角色是“兩個孩子的媽媽”的這件事,顯得很是古怪。男人怎麼能成為娘親?他腦袋裡,會頻頻冒出自己和哪吒,對這李靖喊娘的畫面。
青年打了個寒顫,趕緊把腦内可怕的幻想驅散了。他滿臉生色與堅持,面對哪吒執着的目光時,透着幾分絕不相讓的意思。可誰曾想,哪吒卻忽得柔了臉色。他這張仙童似的面皮,隻要想讨好一個人是輕而易舉的———給誰幾分好顔色看,誰就會不由自主地對他心軟。
金吒心中警鈴作響,他萬般冷硬的原則,卻不敵年幼的弟弟輕飄飄地一句:“大兄,此事我隻有你了。”
哪吒說,他隻有我可以依靠了!
轟隆!心中的牆瓦盡數潰散倒塌了。
金吒捂着心口,半響不語。就在平愈以為哪吒這招放了個空時,青年緩緩地點下了頭:“好……吧。”
就像是腦子在和舌頭打架,理性與感性在顱内厮殺。
平愈歎為觀止,隻在心底默念一句:
弟控這輩子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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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晨間。
因近來戰火不斷,城牆外本就群聚着暫時無法安頓的流民。大多數人瘦弱枯骨,如朽木般躺在地面。好過一些的能有一張破席,更多的是直接光裸地躺在地上。
無論男女都不着寸縷袒胸露腹,像是枯萎了的細藤上,墜下了許多表皮起皺的漿果。然而這一切根本無人在意,大多數人隻在乎自己今日還能夠保下一口氣,繼續苟延殘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