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
平愈看着頹唐垂首的金吒,不是很信。
金吒顧自發洩了一通,待隔音術解除,他也收拾好了心情。算了……青年自我安慰到,不過是個人牙子,娘都當了也不差這一回。
擡起頭,幼弟正笑眼朝這看過來。
男孩表現得,像是适才惹得兄長心塞的不是他一樣。哪吒說:“大兄,準備好了嗎?時辰不等人。”
“你可比妖的心還黑啊。”金吒見他還催,氣得想伸手掐人臉。在這兩兄弟鬧起來以前,平愈連忙擋在了中間。她用腦袋擋住哪吒正在做的鬼臉,又轉向金吒道:“既然這樣決定好,那就有勞大公子再多累一遭了!”
青年欲言又止,對上女孩認真的表情,也隻好點頭道:“無礙,以大事為重。”
就這樣,三個人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原位。很快,一陣騷動就在前頭升起,引起了此地衆多流民的注意。
撥開人群,可見一尖嘴猴腮、身如竹竿卻又大腹便便的男人,拿着竹鞭正對着一對小童抽打而去。他生得一副惹人嫌的樣貌,做兇惡神情時眼珠突出,比鬼還像鬼。
“你二人反正已經做了流民,到了最後不是被人吃也是要病死餓死的。倒不如把自己賣給爺了,到時候給你們尋個好人家,保準大富大貴一飛沖天呢!”
這便是金吒了。
他學起惡人時惟妙惟肖,被哪吒護在懷裡的平愈,總覺得這算是解放天性。
金吒的竹鞭緊貼着哪吒砸下,最後卻被甩在了身旁的地上。他使力很巧,乍一看塵土飛揚,實際沒傷人分毫。哪吒眼仁轉了一圈,張嘴就喊:“爹,真沒想到你竟做起了人牙子的勾當!我和妹妹隻是去找你讨碗水喝,你怎麼能把我們賣了呢?真是喪盡天良!”
金吒:?
他被哪吒一聲“爹”砸暈了。
不是,剛剛商量的不是人牙子強搶小孩,兄妹死裡逃生尋人救母嗎?之前沒說,還有他又當爹又當娘這出啊!
平愈看到了男孩嘴角勾起的笑容,心說,這人肚子裡都是壞水,蔫黑。
好端端的劇本被他改成了家庭倫理劇,真是苦了金吒………爽了大家!
女孩也眼中精光一閃,她輕而易舉地擠出眼淚,哭喊道:“嗚……娘親……爹,娘真的要被餓死了!我們實在沒辦法了,才想問你讨把粟黍要碗水。你三月未歸家,我和哥哥好不容易在賭坊尋到你,沒曾想你非但滴水不給,還要把我們賣了!你若是賣了我們,娘可怎麼辦啊……”
平愈雷聲大,雨點小。
她頭上一沉,發現是哪吒趁機在摸人腦袋。
術法隻是在人的樣貌上套一層殼,觸感是不變的。女孩每日要用花瓣與膏脂護理,撫起來像小動物溫軟的毛發。因為正在演戲,平愈沒法對着哪吒發作。她隻好掐着哪吒腰上硬如鐵的肉,悄聲聲的抱怨:“三公子你别摸了,我要長不高了!”
平愈力氣小,哪怕掐得再用力對于哪吒而言,也不過是撓癢癢。男孩聞言,摸得更起勁了。
那樣小的女孩被枯瘦的兄長護在懷裡,哭聲如鹂鳥泣血,讓人好不動容。圍觀的雖大多是流民,也被男人的狠毒和這對龍鳳雙子的赤誠孝心感動。
窸窸窣窣的議論聲響起,惹得守關門的護衛也在支耳偷聽。
圍觀者:真不是人啊。
金吒:再演下去,我得把自己先除了才行。
他越是無助,越隻能擡頭挺胸,裝得成不好惹的惡人樣。男人握住鞭子,鞭身在地上抽打揚塵,一聲比一聲響亮。平愈聽着耳朵裡,卻覺得對方有一種老實人豁出去的絕望感。在旁觀者都在指指點點地議論時,獨有一雙眼睛透過人與人的間隙,若有所思地注視着三人。
哪吒與金吒如有所感,不動聲色地朝着一處回看去。
“你那半死不活的娘有什麼好的,浪費老子的米和水。再哭,老子打斷你們的……”
然而,在金吒再一次揚手準備揮鞭而下,甚至叫罵都沒說完時———有一人聲,擅自橫插了進來:
“且慢!”
三人暗道不好:不會演得太過,引來民間義士相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