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郎先帶他們去買了米,打了水。
待一切物資都準備就緒了,他便和顔悅色地同兩人道:“好了,現在去帶我見你們的娘親吧!”
平愈與哪吒相視一眼,而後共同點頭:“好!”
他們帶着貨郎,走到了一處偏僻的地帶。
這裡到處是朽木與垃圾,四周無一不充盈着刺鼻的惡臭。貨郎忍不住掩鼻屏息,生怕自己被這沼氣熏暈。他跟在兩人的腳步後面,看起悠閑,實際則警惕十足。
畢竟貨郎不是真的善人,自然也知道當今有許多人用孩童做餌,以博人善心來騙錢劫殺。
雖然先前那出戲,讓他瞧着有七分像真,可也不排除是小孩與大人合謀的可能性。直到平愈與哪吒腳步停下,貨郎才發現自己被帶到了一處茅屋前。屋頂的茅草都被風刮落了……前幾日陳塘關下了驟雨,讓裸露在外的房梁都泡在水裡生了黴。
屋外沒門,站在門口朝内看去———便能瞧見一位衣着勉強蔽體的幹枯女人。貨郎是第二眼才分辨出這是人類,因為她太瘦了,在地上時如遭人裁斷的一截麻繩。
平愈和哪吒見屋内有人,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氣。
太好了,趕上了。
而貨郎見狀,心底也安穩了幾分:
太好了,不是仙人跳!
四個人劃分兩方陣營,各有各的擔憂之處。
下一秒,貨郎和平愈,都感覺身旁有一陣疾風襲過。
動作之快,掀得衣角都翩跹而起。隻是眨眼的功夫,女人身旁,就多了個匍匐其上的小人。哪吒趴在金吒身上,扯着嗓子凄厲地大喊起來:“娘,我們帶着好心人來了!!咱們有救了,你不要死———不要放下我和妹妹啊!”
孩子很小,聲音很大。
沒有演技,全憑感情。
天知道金吒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要暴起給這小混蛋來一下。貨郎被吓了一跳,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看身旁女孩的反應。
她雙手捂着臉,肩膀顫抖,隻是一味地在用含糊的詞句囫囵重複着“太好了,太好了……”
實際上,是笑抽的。
平愈真覺得哪吒玩開心了。
貨郎清了清嗓子,超前邁出一步。與骨瘦如柴的女人不同,貨郎這矮小敦實的身材,與之對比起來竟也顯出了幾分高大感。金吒顫動着眼皮,自下而上地朝貨郎那張方臉看去。他嗫嚅道:“多謝……這位大哥相救。”
貨郎放下一小撮生米,再塞下一個裝滿水的陶罐。男人對着金吒笑了笑,豪氣道:“舉手之勞而已,這位娘子還是快吃吧!”
金吒看着面前就連粒數都能一眼看清的米,實在是倍感無語:臉裝得比熊膽大,結果人比鐵公雞還扣。
還以為手一揮給了千萬擔米呢,就這點東西連螞蟻都懶得搬。
但為了維持人設,金吒還是動作急促地将米粒往嘴裡塞。但在入口之間,他還停頓了一下。本就屈指可數的米粒被他勻出兩份,交到了平愈和哪吒掌間。
“吃吧孩子們。”
女人的聲音細如蚊蠅,卻讓兩個孩子大為震撼。
金吒是個慈母啊!
貨郎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他先前生祭了自己的骨肉用來煉觥,卻沒想到最後的成品是個瑕疵品。那位神仙晚上給他托夢,說情感越密合的母子釀出的酒越是醇香。隻是因為發妻與親生的孩子與他因果相關,所以才使孽力回饋如此之快,以至于用秘術封起的觥都無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