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川早就和她記憶裡的那個愛笑溫柔的小太陽不一樣了。
清晨還是被焦香氣味喚醒的,在店鋪外并沒有看到那個快有她門那麼高的身影時,楚檸說不清楚心裡是松了一口氣多一點還是失落失望多一點。
店門口那個放訂閱報紙和雜志的鐵箱裡積攢了不少,楚檸前幾天一直都沒有時間去拿。
眼下悉數全都拿到店裡。
“昔日鋼琴天才堕落,沾滿銅臭味是為何——江氏小少爺。”
其中一本财經雜志的封面過于先眼的标題,讓楚檸一下子就看到了。
可這雜志裡的财經内容幾乎都是香港的消息,楚檸撕了封面頁以及内頁裡談及到江明川“鋼琴天才”的内容。
内容楚檸是一點都沒看的,就隻是“鋼琴天才堕落”這六個字就已經讓楚檸心中不悅了。
撕完的碎紙片被楚檸悉數都扔進了垃圾桶裡。
“叮當。”
沉悶的鈴铛聲響起,一身全黑運動套裝的江明川像是姗姗來遲。
楚檸隻擡頭看了一眼,就将剛抱進來還沒看過的報紙雜志全都收好放回了櫃台下的抽屜裡。
隻是楚檸沒看見她漏下的一塊碎紙片。
江明川緩步靠近,卻在點單台前忽然蹲下,再起身後他手裡捏着一張巴掌大小的彩紙。
“天才堕落,江氏小少爺?”
江明川隻能看到這麼幾個字,但也足夠他猜出來是什麼内容了。
“現在才看到這個詞條是不是有些過時了?你這雜志可别訂了,時效性差。”
那張沒被完全撕碎的紙張被江明川放到台面上。
“時效性差正好可以滿足我訂來撕着玩。”
楚檸拿起那塊“漏網之魚”,三兩下的就直接又撕成了碎片。
江明川一副随意的口吻,“為什麼撕它?因為上面有我的名字?”
“江少爺現在管的都這麼寬了了?”
“還是因為它說我天才堕落?”
江明川從随意到步步緊逼,他好像就是想要楚檸的一個答案。
楚檸擡眸看他,“我不喜歡看虛假消息,在我訂閱的雜志裡,有虛假的就等同于在欺騙我。”
“這可算不上虛假消息,畢竟在香港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了。”
江明川又收起了剛才那股步步緊逼的氣勢,松懈下來,像是在講一個他看到的故事。
“2011年10月的港澳鋼琴大賽上,我當着台下成千上萬的人,搬起我本該坐下的凳子,砸向了那架鋼琴的琴鍵。”
“那個時候的鋼琴應該是發出了比較刺耳的聲音吧,因為台下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估計是不喜歡那個刺耳的聲音。”
江明川看了眼楚檸的方向,正好撞進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裡。
“家裡的那架施坦威也碎了。我好像和你說過的。其實我一共砸了三架鋼琴。”
再一次聽江明川提起那架施坦威,楚檸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惋惜和心疼。
在那個琴房裡,楚檸曾經問過江明川,琴房裡的這架鋼琴是不是他最喜歡的。
“當然,我從剛開始摸琴就是它,他就像是我姥爺傳給我的。相比于叫他傳家寶,我可能會更喜歡說他是我的哥哥,他也算是陪着我長大的。”
把施坦威當做自己哥哥的少年,又親手砸的稀巴爛的時候,他的心裡在想什麼?
是解脫了?還是痛徹心扉?
江明川對江夫人的掌控和控制早就已經有了抵觸心理,這一點楚檸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楚檸不僅一次撞見過江夫人和江明川說讓他少管楚檸的事,也沒必要事事都無關照她,更重要的是讓江明川盡量和楚檸拉開距離。
可江明川從來沒有聽從過江夫人的意思。
楚檸也想過,江明川對自己好的這些是為了對江夫人的無聲反抗還是他真的就是個很好的哥哥?
可楚檸并不想去深究,并不在乎江明川對她的好到底是因為什麼。
反正,江夫人越是不想讓江明川做的,江明川就越是會在私底下偷偷做。
很多時候,楚檸就成了那個陪着他瘋以及給他打掩護的人或者是他的借口。
“所以,天才落幕早就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了。要麼就是你定的雜志消息滞後性太差,要麼就是他們已經沒有别的噱頭可以用,隻能用我的。”
楚檸長呼過一口氣後轉身去幹她昨晚沒完成的工作。
六年的時間,不僅江明川變了很多,就連她自己也都變了許多。
江明川就像是沒有什麼正經的事要辦,已經連着六天在她這座小廟裡坐一整天了。
楚檸想要坐到當他不存在,可每次楚檸去處理桌面殘留衛生時,偶爾的擡頭會看到江明川在盯着自己的手腕。
在楚檸笑着應對玩可人的點單後,也能看到他沒有情緒的眼神看向自己。
導緻楚檸經常性表演一個川劇變臉。
剛下單的一杯檸檬紅茶,楚檸重新泡了一壺新的紅茶。
從投茶到醒茶再到分茶的步驟,全是江明川曾經教給楚檸的。
“嘶——”
高溫度的茶水濺出,燙到了楚檸的左手食指。
右手手上拿着的茶壺才放下,楚檸的左手就已經被抓着放到了水龍頭下沖洗。
冰涼的自來水和剛被燙過的皮膚形成鮮明對比,楚檸沒在看自己的手指,反而是看向了彎着腰一臉認真盯着自己手指的江明川。
“就一點點,不是什麼大事。”
才十幾秒,楚檸就直接關了水龍頭,抽回自己的手。
江明川皺着眉頭就徑直走出了店門口。
留下在原地看着他背影的楚檸。
不是,江明川是在生氣嗎?
可他這又是在鬧哪一出,楚檸完全就是二和尚摸不着頭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