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窪不平的路邊,已經形成了一個個小水坑,楚檸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看有沒有踩到水坑,她根本沒在意自己腳上的帆布鞋是不是濕了,她隻想快一點,再快一點把傘送到江明川身邊。
傘撐到了他頭上時,楚檸還要大喘氣來順氣,“江明川,你為什麼在這?”
本來整張臉都埋在手臂彎裡的江明川,聽到楚檸的聲音,先是覺得自己好像出現幻覺了,可又能感覺到身上沒有了雨水飄落的潮濕。
他這緩緩擡頭,去确認是否為幻覺。
目光相接的那個瞬間,楚檸覺得自己就像那種沒有良心要收到譴責的寵物主人,怎麼就能狠下心來抛棄這麼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小狗。
食指上傳來的疼痛,楚檸這才皺起眉,“江明川,為什麼要來這?還穿着病号服。”
“楚檸,你不是說我應該去找我喜歡的東西嗎?那為什麼不能是我喜歡的人?”
他撐着身後的玻璃想要起身。
才皺在一起的眉頭,楚檸就伸手拉了他一把。
楚檸這才發現自己手上摸到的是他的左手手腕,現在上面纏了一層紗布。
“這裡怎麼了?”
站穩後的江明川什麼都沒說,直接開始拆手腕上的紗布,“流血了,就重新包紮。”
時強時弱的風,讓江明川下意識想要在靠近點楚檸。
明明是三十多度的高溫,可江明川還是覺得有些冷,他邊靠近邊說:“楚檸,對現在的我而言,呆在你身邊不是浪費時間,不是你口中的為别人而活。”
“我找了你六年,除了廣州以外的檸檬茶店都有去過,可是找你也不是為了和我母親對着幹,而是沒有你,我的世界就隻剩下酸澀中的澀感,那樣的世界我真的很不喜歡,可我又逃不出來。”
“現在我早就有能力可以不依靠江家也可以過得很好,為什麼你一定要把我推回去給江家呢?”
江明川明明要比楚檸高一個頭,可他現在主動彎下腰,想要把頭埋進楚檸的肩頸窩之間去汲取溫暖。
不是的,他得做江家的小少爺,不應該和她一樣,成為失去家族靠山的可憐蟲。
楚檸想要推開眼前這個又在裝可憐的大家夥。可怎麼也推不動,就像是她這麼多年來的努力活着都成了徒勞和笑話。
“江明川,别發瘋了!”
江明川身上的病号服早就已經濕了,楚檸觸碰到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一絲涼意。
拼勁全力,楚檸推開了江明川的頭,才讓他順帶着遠離了自己。
可因為掙紮和江明川主動解開的繃帶,他手腕上的疤痕既有舊的部分還有不少新傷疤和結痂的地方沾着藥粉。
“瘋?”
江明川主動後退了一步,他幾乎要站到雨中去了。
帶着傷疤的左手直接扯開了他自己的病号服扣子,在心口,心髒旁邊的位置,一個比手腕上更為恐怖的傷疤。
楚檸隻感覺到那塊皮膚遭受了很多痛苦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楚檸,從你消失那天起,我就沒正常過了。”
“我找了你六年,所有地方我都要走遍了,就是廣州沒有,可你偏偏在廣州。”
“他們都說你不會留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
江明川的臉上已經滿是飄落的雨水了,可他的聲音卻帶上了哽咽。
“連我都信了。”
那種無力,就像楚檸站在江夫人面前一樣。
“可我能怎麼辦,找不到你,我的世界就缺了一塊。找到了,才發現缺的這塊早就拼不回去了。”
江明川又突然靠近,他咧着笑道:“可是沒關系的,我可以改變我的世界,隻要我找回來的這一塊是什麼樣的,那那個缺口就是什麼樣的。”
“江明川……”
楚檸的愣怔,讓江明川的耳邊不斷回響起董知晏的話,他直接抱了上去。
“阿檸,我從來沒有偏愛過的水果,可是現在我隻想喜歡青檸檬。這不是為了你,這是我為了我自己。”
一八五的大高個直接把腦袋埋進了楚檸的肩頸窩,似乎隻要腦袋被保護好了,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阿檸,再信一次我們,好不好?”
楚檸聽到了,他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可楚檸一直沒有回答,久到她都覺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麻了。
可在頸窩處有不屬于正常呼吸的溫度和濕度傳來時,楚檸松開了她緊緊咬住的下嘴唇,“江明川,我們的力量會比我的力量強很多的吧。”
江明川泛着淚光和微微抽搐的嘴角,讓他隻能點頭回應。
盡管腰已經開始麻痹式的疼了,腹部的傷口也在抗議他剛剛的彎腰擠壓,可江明川絲毫不想去理會。
全身上下最為清晰的觸覺便是楚檸主動握上的雙手。
手上明顯的溫差在一點點消融。
楚檸擡着頭,江明川彎着腰垂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