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挂滿淤泥的一座山一點一點從污泥潭裡冒出頭。一開始隻有一個小小的尖,不斷上升,直到把整個黑霧彌漫的潭口擠滿。
臭氣熏天。
惡臭嗆鼻,竟比剛才被姜寒石殺死的那些腐靈的屍體還要臭上數倍。
費迎仙甚至一度以為自己的鼻子要完蛋了,連忙從乾坤袋裡掏出一隻淨化口罩戴在了臉上。
“對不起。”淤泥山振動,竟然開口說話了。
費迎仙一怔,十一生肖也齊齊一震。
小銀龍顫聲問:“是……空心兔嗎?”
“你還能認出我?”
空心兔的聲音溢滿不可置信,還夾雜着驚喜和憂傷。
“你的聲音一點也沒變。”小銀龍盯着眼前這個滿身污泥,惡臭熏天的怪物,一時也是百感交集,問:“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你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
這句話不知怎麼戳到了空心兔的痛處,整座淤泥山再度震動起來。污泥橫飛,臭氣如兇猛的海浪撲面而來,哪怕是十二生肖這等神獸也被熏得險些暈過去,更别提費迎仙這個隻有初階的行者了。他又猛烈地咳嗽起來。
空心兔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對它們的影響,慢慢平靜下來,往下沉去。它說:“上有倒日台,下有祭月壇。一軸兩端,作為整個陣法的軸心,連結多個結界。很不幸,我因為胸口有個巨大的洞,剛好能夠穿過軸心,被他們當做貢品獻祭,成了這個陣法的生椿。”
‘生椿?’
費迎仙慢慢平複呼吸站了起來。
他從小接觸的各類陣法書籍很多,對這個詞并不陌生。他曾在書中看到過關于生椿打基的記載。據說,用生椿設計出來的陣法是活的。生椿的意識能融合入陣法,令陣法的變化更加靈活。
難怪當初在替箭角牛和隧道裡的鎖靈淨化時,費迎仙隐隐察覺到了來自結界的意識。當時有一道結界射殺了他的念頭。
現在看來,那道意識應該不是來自結界而是作為這個陣法生椿的空心兔。
而他當時被射殺的念頭是‘人間的某些罪惡或許是有人故意培植,隻為在适當的時候充當救世主,收割功德’。
如果,空心兔察覺到了他的這一念,并将其射殺,是否說明,空心兔想要告訴他的潛台詞是‘你猜對了’。
在這個結界裡,它竟然連他們的起心動念都能知道?
“這麼說,之前我們所作所為你都通過結界看到了?”費迎仙問。
空心兔隐在黑霧之下,聲音悶悶地傳上來:“我還感知到你有一些想法很危險。你不該來這裡,這兒對你來說是緻命的。你救了我的兄弟們,我不想看着你死,勸你最好盡快離開。”
‘我不該來這裡?’
費迎仙心裡咯噔一聲,某種不好的預感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快到他來不及捕捉,就被空心兔接下來的話給岔開了——
“如你們所見,”空心兔說:“陣法之軸穿過了我胸前的空心,每十分鐘會有一批腌制好的鮮餌被放到月牙形的血池裡。陣法無法抵禦那些鮮血的誘惑,它會影響着我每隔十分鐘浮上來進食。隻要我動就會拉動軸體轉動,陣法也随之轉動……”
空心兔每說一句話都驗證了費迎仙之前的推斷準确無誤。
接下來,空心兔竟開始為他們講解這個陣法的結構。此舉看起來多餘,可費迎仙越聽越心驚,因為這種布陣手法令他莫名熟悉,像仙界學院的五彩靈石陣。
空心兔為什麼要在這麼緊要的關頭花這麼長的時間剖析這個陣法的結構呢?
這次它又想向費迎仙他們傳遞什麼信息呢?
想來,它一定也像灰狐一樣被下了某種禁制,一旦觸及某些禁詞就會受到懲罰。所以,它隻能出此下策,盡量将想傳達的信息換一種方式,告訴它的同伴。
“……我知道你們都在小帥哥的幫助下得到了淨化,但我的情況和你們不一樣,我或許沒有你們的機緣,我——”
“放屁!你什麼你?!”小銀龍急紅了眼,大吼:“你的情況再不同,你也是被他們騙來的!就算你在陣法中造的惡業再重,那也是被人精心設計好的。你有什麼錯?你一點錯也沒有!你好好想想,難道你本性是惡嗎?難道你被選為十二聖獸看守十二地支的資格不是通過正規的考核,而是走後門拿到的嗎?”
“不是。可我……”
“你給我閉嘴!”小銀龍超大聲怒吼,扭頭問費迎仙:“它還有救嗎?”
費迎仙說:“我試一試。”
他走上前,來到祭月壇前。
本想擡腳踏上台階,眼瞳突然一凝,腳就停在了半空。
隻因那台階上,豎着數不清的手指,每一根手指的頂端都頂着一顆肉芽,有的肉芽甚至還開出了花。
“嘔!”
費迎仙沒有忍住,扭頭幹嘔起來。
怎麼回事?!
這祭壇到底是什麼材質?為什麼人的手指會被種在這裡?
他從未聽說過人的身體也能像植物那般發芽生長。
但在這個祭壇的台階上,這一幕卻真實的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