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沒有亮燈,秋先生不在。
“夏夏,你看什麼呢?”喻玲發現樓知夏一直盯着某一處看,不禁有些害怕,“你别吓我。”
樓知夏頓時回過神來:“沒看什麼啦,你膽子怎麼那麼小?”
她從未告訴過别人自己與秋家的關系,畢竟秋家的地位是那樣尊崇,說出來也不會有人信。
“夏夏是在看秋先生的家?”歐陽雅美眼睛尖,捕捉到了樓知夏目光所在之地,“秋先生挺儒雅的,就是很少在家。”
“嗯,對啊,我偶爾會聽他唱南音,雖然聽不懂,嘿嘿。”樓知夏附和道。
“我也聽不懂,不過聽起來蠻有味道的。”歐陽雅雅接話道。
“聽說秋先生最近在收徒?”歐陽雅美插話。
“你是聽說那個誰也去了秋先生那裡學南音吧?”喻玲調侃道。
“玲子,你又瞎說!”歐陽雅美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雖然但是,姓陸的那小子其實長得真可以,别不好意思承認喜歡他。”喻玲輕輕用手後肘撞了一下歐陽雅美。
陸星湛在學校還挺出名的,不過是以體弱多病出名的,人稱“中藥小王子”。
很中二的外号,卻很符合他。
隻要在他方圓三米之内,必然能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草藥味。
不難聞,卻也談不上好聞。
學校裡人人都在猜測他到底患的是什麼病,但無一不是沒有結果。
“阿姐,要我說啊,你還是别喜歡他了。”歐陽雅雅真誠地建議道。
“為什麼這麼說?”歐陽雅美看向她。
“你看他那身體,太孱弱了。”歐陽雅雅口不擇言道,“萬一哪天人突然不在了,阿姐你該多傷心。”
“歐——陽——雅——雅——”歐陽雅美拖長音調,語氣不善地喊她的名字,“你信不信我掐死你?啊?”
在她一個字一個字喊自己的時候,歐陽雅雅便立刻快速朝前跑去,不給她收拾自己的機會。
“我開玩笑的啦,女俠饒命!”她一邊跑一邊求饒。
“别鬧了,别鬧了。”喻玲跟在她們後面小跑,“我家快到了,一會兒雅雅你可是主角。”
樓知夏這才反應過來她們找自己是所為何事,她很想退出這場針對甄好的惡作劇,可喻玲已經在前方喊她:“夏夏,快過來呀,我在家裡準備了很多好吃的。”
不得已之下,她隻好硬着頭皮跟上。
甄好不知道别人的周末是怎麼過的,但肯定不是像她一樣度日如年。
周六一大早,她便早早起床準備一家五口的早飯。
其實她很困,很想睡到自然醒,可連這樣小小的心願她都無法達成。
在家裡,她不能睡懶覺,時間久了,她從不能睡懶覺變成不敢睡懶覺。隻要時間一到,她就會從睡夢中驚醒,生怕下一秒就聽到母親的大嗓門。
而妹妹甄美也會在她洗漱完畢時,睜着迷蒙的雙眼晃到她身邊:“阿姐,我好困。”
已經洗好臉的甄好困意消散了不少:“你再去睡會兒,媽要是醒了我去叫你。”
甄美卻搖了搖頭:“不行,等下媽會罵你的。我刷完牙洗完臉就去幫阿姐忙,阿姐等我哦。”
“好。”也隻有在這種時候,甄好才對回家有那麼一點期待。
她一邊讨厭着妹妹,一邊又慶幸有妹妹相陪。
這種複雜的情感困擾了她很多年,她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希望自己和妹妹都能夠越來越好,脫離這個小地方,去到更好的城市生活。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在晨光熹微裡屋前屋後地跑着,連笑都不敢太大聲,生怕吵醒還在夢鄉的母親和弟弟。
甄好卻愛極了這種幸福的甯靜,沒有車水馬龍叨擾人心,隻偶爾傳來幾聲雞鳴鳥叫,像極了陶先生寫的世外桃源。
隻可惜這樣的平靜沒有持續多久,一聲刺耳的碗碟破碎聲打破了如鏡的水面。
緊接着,何允蓮罵罵咧咧的聲音響起:“大早上的幹什麼?拆家呢?啊?吵醒你們弟弟了知不知道?”
事實上,甄黎依舊熟睡,并未被聲響吵到。
何允蓮來到廚房,看到地上的碎瓷片,頓時就惱了,嗓音又拔高幾分:“做個飯你們摔碗?不知道拿穩點?碗不要錢嗎?啊?真是錢沒往家裡拿一分,花倒是上趕着。起開,礙手礙腳的!”
她走近竈台,看着已經做好的飯菜,臉色非但沒有緩和,反倒變本加厲:“這粥都快變飯了,讓人怎麼吃?啊?做了這麼久的飯,連粥都煮不好,真是白養你們了!”
甄美有些害怕地戳在廚房門口,一句話都不敢說。
不管發生什麼,不管她們姐妹倆說什麼,換來的隻會是何允蓮更加憤怒的謾罵。
甄好亦是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地清掃好碎片,便自覺地去喂養家禽了。
看着鴨子們争先恐後吃食的時候,她喃喃自語:“你們知道自己的命運就是養肥了然後被宰殺嗎?”
一定不知道吧,否則為什麼吃得這樣開心?
可話又說回來,人明明知道自己會死,為什麼還要那樣努力地活着?
甄好想不明白。
她擡頭看着天,心裡的恐懼随着台風雲的積聚而慢慢加深。
台風登陸的時刻,便是甄家難過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