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好的時間觀念向來好,說五分鐘實際隻是穿了下鞋子就下樓了。
她不是第一次素面朝天地面對時序,所以哪怕隻是簡單地清水洗了一下臉就出現在他面前,也不會感覺到尴尬。
一上車不等他說話,她先開口:“我餓了,我們去吃早餐吧。”
“想吃什麼?”時序一邊說一邊發動車子,準備先開出巷子,去到大路。
“想吃閩大南門口的那家杜阿叔馄饨了。”不知緣何,甄好突然想去那家早餐店。
“好。”時序沒有任何異議,穩穩地開着車。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想去閩大嗎?”這裡離閩大十萬八千裡,特意去吃個早餐實在是有些不劃算。
“你想去哪裡我都會陪你,不論緣由。”更何況隻是吃個早餐而已,他不認為這有追問的必要。
“杜阿叔馄饨是我和他經常去吃的店。”甄好卻殘忍地開口,“我想找個人和我去刷副本,覆蓋掉過往的足迹。”
說完這話,甄好覺得還不夠,又一字一字地補充:“而這個人,可以是任何人。”
時序握着方向盤的手收緊了幾分,連車速都慢了幾分,開口時卻還是想着盡量不讓甄好聽出異常:“沒關系,我不介意。”
他真的不介意。
就像荒唐的一夜過後,他與甄好說的:“我願意先住進你身體裡,再住進你心裡。”
而這個過程需要多長時間,時序不知道,他隻知道,無論要等多久,他都願意。
短短的一句話,将甄好想說的話堵在了喉嚨口。
她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車廂陷入沉默當中,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車子大約行駛了四十分鐘才到達早餐店,這還是在時間早,路況良好的前提下。
杜阿叔馄饨店是夫妻店,如今距離甄好畢業已經過去四年之久,杜阿叔卻還是一眼認出了她。
“小甄同學,好久不見。”杜阿叔背對着時序,笑意盈盈,“這麼早就和小秦來母校啊……”
話說到一半,他回頭看到時序,才驚覺自己認錯了人,忙尴尬地轉移話題:“帥哥想吃點什麼?”
時序努力忽視杜阿叔自然而然提起那個人的舉動,溫聲道:“跟她一樣。”
僅憑這一點,他就可能想象到甄好和秦深在大學時代是何其恩愛的情侶,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慢慢浮現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明知道來閩大難以避免會遇見甄好的過去,可他就是想來看看,想看看甄好生活過的足迹。
杜阿叔的話也讓甄好心裡五味雜陳,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在這一刻得到了具象化,更讓她清楚地認識到,她和秦深真的已經是過去式了。
她笑了笑,是與從前不一樣的溫和:“杜阿叔,老樣子。”
“好嘞,小碗馄饨,不要香菜,多放酸菜。”杜阿叔一邊念着一邊朝明廚走去。
杜阿嬸這時正好買菜回來,剛走到店門口就看到了熟悉的人,不由得驚喜道:“小甄,你怎麼來了?”
“這不是想念阿叔阿嬸的手藝了嘛,就來了。”甄好笑着說道。
“幾年不見,小甄不僅變漂亮的,嘴也更甜了呢。”杜阿嬸被誇得笑得見牙不見眼。
眼前的一切好像變了,又好像都沒變。杜阿叔和杜阿嬸依舊恩愛無比,小店依舊隻有五套桌椅,隻是牆壁比從前斑駁,她的心情也不似以往甜蜜。
最大的改變是,她身邊的人再也不可能是那個人。
馄饨很快被端上來,甄好低下頭,用湯勺舀起一個,輕輕吹了吹才緩緩遞到嘴邊。咬下馄饨的那一刻,好似也将某些東西咬破了,鮮美和清甜在口腔裡跳躍,她卻覺得眼睛熱熱的,想哭。
“秦深,再見。”
她在心裡對自己這樣說。
“好吃嗎?”吃到第二個馄饨時,甄好才微微擡起頭,問時序。
時序點點頭:“嗯,阿叔阿嬸的手藝一絕。”
聽到贊美的杜氏夫妻笑呵呵的,杜阿嬸端來一碟小菜和兩個茶葉蛋:“嘗嘗阿嬸研究的新菜。”
“謝謝阿嬸。”甄好兩人異口同聲。
這時,店裡正好來了第二桌客人,杜阿嬸忙招呼去了。
吃完早餐後,太陽剛熱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想去學校轉轉。”甄好說這話時并沒有看向時序,而是仰頭望着南門口那棵高大的小葉榕。
茂密的樹冠遮天蔽日,常常是小情侶約會的聖地,也藏着她和秦深的過往。
沒等時序回答,她先一步一步走進到榕樹下。風一吹,樹葉沙沙作響,像在奏着一曲或離别或重逢的小調。
“上大學的時候,我很喜歡這裡。”甄好像是在對時序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我很喜歡榕樹,它總能讓我的心感到平靜。”
時序默默聽着她的話,并未回答。
他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這些話并不是甄好真正想說的。
而甄好也并未想要得到他的什麼回答,說完之後便徑直走向校門。
時序很快跟上,與她并肩而行。
“他……”直到走進校園内部,甄好才又開口,卻隻說了一個字,便再無下文。
她頓了頓,才繼續說:“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