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忱輕聲笑了下，重新把帽子戴上，摸出手機思考要不要給李青佟發個消息，又怕李青佟會直接打視頻過來，這個時間點美國是深夜，他沒法瞞。

正想着，手機屏幕忽然一黑。

‘梁懷真’來電。

梁忱的唇角微微抿起。

“怎麼不接。”潘允文瞥了一眼，看到來電人姓名，立馬道：“跟我沒關系啊，我可誰都沒說。”

梁忱就這麼坐着動都沒動一下。

電話響了30秒自動挂了。

梁懷真是梁忱他爸，兩人關系這兩年鬧得很僵，梁忱還有個後媽和繼弟，總之家裡關系挺複雜的。

潘允文打量梁忱的表情：“你回國的事還告訴了别人？”

“沒有。”梁忱删除了那通未接來電，說：“隻有你知道。”

“那怪了，如果不是知道你回國，叔叔怎麼會這個時候給你打電話？”潘允文補充道：“我真誰都沒告訴。”

“不奇怪。”梁忱說。

大概是為了滿足那種令人惡心的控制欲，這些年在美國，梁懷真沒少找人盯他。

過了會兒電話又響了，梁忱依舊沒動，潘允文有點不忍心，勸道：“要不還是接吧。”

梁忱笑了：“開你的車，别替我操心。”

電話很快又挂斷了，緊接着就響起一連串的微信提示音，潘允文手機在兜裡沒動靜，收到消息的，是梁忱。

但梁忱沒有要打開手機看的意思，反而拉下了帽檐往椅背上一倒：“我睡會兒，到了叫我。”

潘允文心說，您在飛機上還沒睡夠麼。

晚上8點。

潘允文載着梁忱下了高速，梁忱調整座椅坐起來。

“醒了？”潘允文看了眼時間：“我還以為你真要一路睡過去。”

梁忱問：“還有多久？”

“差不多半小時。”潘允文見他醒來第一件事就是确認懷裡的花，沒忍住打趣道：“有這麼好看？有我送你的好看？”

梁忱說：“這不能比。”

潘允文牙酸地切了聲：“你等着，老子明天就去找個女朋友。”

梁忱唇角微微勾起，低頭看着自己懷裡抱着的花，眼底映着窗外照進來的稀碎光點。

臨到目的地，他竟然有些緊張。

這種情緒對梁忱來說很少見，有大部分原因是因為跟李青佟太久沒見了，是那種半生不熟的感覺帶來的。

半小時後，潘允文将車開一條巷子，指着裡面的小區說：“就這個地方，到了。之前他家裡人給買了房，退伍回來後就一直住在這裡。”

“他新房你還沒去過，我帶你上去。”

潘允文動作麻利地把行李箱取了出來，梁忱跟着下車：“你讓我幫忙買的東西還在行李箱裡。”

“現在拿？”潘允文問。

“嗯。”梁忱說：“一會兒就不用你再拿下來。”

潘允文點頭，把行李箱放進後座打開，裡面沒裝什麼東西，幾件衣服一雙鞋，筆和幾本樂譜，還有一些小樂器和洗漱用品，另一邊，放着一大包包好的袋子，應該就是這個了。

“這麼多？”潘允文拿出來掂了下重量，挺重的。

梁忱說：“還給你帶了點别的。”

潘允文也不跟他客氣，笑着收下了：“謝了啊。”

這麼一大包東西一騰，行李箱頓時空了不少，潘允文收拾好放下來，把自己的花帶上關上車門鎖車。

李青佟這小區前年建成，離得不遠有所學校，住得人挺多，潘允文去年沒少往這邊跑，門衛現在還認識他，輕松就帶着梁忱進去了。

李青佟那房子戶型選得挺好，位置也不錯，潘允文帶着梁忱左拐右拐進了單元樓，等電梯的間隙，他跟梁忱介紹：“房子在9樓，901，每層有四戶人家。”

“到了，”潘允文幫他推着行李，夾着花束摸出手機，邊走邊笑：“你走前面敲門，我給你倆錄個視頻，我跟你說，小李子肯定感動得哭出來。”媽的，說得都有點期待了。

“……哪有這麼誇張。”他還是了解李青佟的，可能會感動，但哭出來不至于。

梁忱扭頭看着窗戶裡的自己，黑色沖鋒衣，半長的卷發随意紮了個揪，眉眼細緻，背脊筆直，懷裡的花明豔吸睛。

他轉身看向潘允文：“我現在怎麼樣？”

“帥的。”潘允文噗嗤一聲笑了，伸手把他往前面推：“怎麼臨到頭還緊張了呢，不緊張不緊張，哥在後面看着你，加油！”

梁忱拍了拍胸口，離門口不過片刻距離，他卻覺得像有天塹那麼長，他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

“佟哥——！”

梁忱腳步停住，他保持着這個姿勢在門前站着，那片刻内不知想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想法似的，裡頭再次傳來一聲：“啊！”

這聲音很細，很軟，夾雜着幾聲悶沉的沖撞，梁忱很清楚，這不是從李青佟嘴裡發出來的。

潘允文舉着手機見梁忱沒動，立刻小聲道：“敲門啊。”

“允文……”梁忱扭頭，想說什麼，但潘允文根本沒意識到不對勁，還以為是他緊張了，鼓勵道：“沒事兒，哥在呢，敲門。”

其實不用敲。

因為門沒關緊。

想必是裡頭的人進門之後急于幹什麼，以至于連這個都沒注意到。

懷中花束發出輕微的聲響，梁忱手放在門把手上，深深吸了口氣。

“嘩”地一聲他推開門。

如同一瞬的滾石落入池塘，沙發上的人聽見動靜猛然轉過頭來：

“——誰！？”

“……”

“我操，”跟在後頭的潘允文舉着手機目瞪口呆，腦子宕機了好幾秒，緊接着他反應過來，渾身血液贲張，滿腔怒火：“——李青佟，你他媽的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