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梁忱說:“我沒注意到。”
“哎呀,我也沒怪你的意思啦,你别道歉呀。”長發女生看着他,眼睛滴溜溜地轉:“話說小哥哥你是一個人出來玩嗎,沒跟朋友一起?”
“嗯。出來采風,找靈感。”
“哦,這樣啊,我還以為你跟我們一樣呢。”長發女生彎起眼:“那你猜猜我們為什麼要來成都玩?”
還沒等梁忱說話,她就自己說了:“都說成都很包容,很安逸,生活節奏很慢,就想來看看。”
像是早已憋了許久,靠着酒意,女生說了很多,大概就是自己工作太不順利,家裡父母給的壓力太大,索性辭了工作出來走走。短發女生專門來陪她的,她們打算一路往西走,成都是第一站,沿着318國道,一路經過雅安、泸定、康定、理塘……最後到拉薩,再往南,去香格裡拉,要去中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從她的話裡,梁忱聽得出來,大概兩人的感情也不太被身邊人接受,要不怎麼會那麼想去那些沒人認識她們的地方。
但她們的感情又實在很好,在長發女生回憶舊事時,短發女生眼神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梁忱有些恍然,原來戀愛是這樣的麼?
長發女生說得盡興,醉倒前還丢下一句“成都真好啊,遇到的第一個朋友就是同類”,說完就倒下了。短發女生無奈地把人摟進懷裡,抱歉地看向梁忱:“她醉了,我們得回去了。”
“哦哦。”梁忱從思緒中抽出,背起吉他起身:“我送你們吧。”
“不用,我們打個車就好,你也早點回去吧。”
兩人走遠了,酒館裡卡座挨得很近,過兩個人有點困難,梁忱看到她們幾乎融為一體,短發女生快要将懷中的人抱起來。
回到民宿,梁忱拉上窗簾進浴室洗澡。熱水順着頭頂灑落在肩背上,順着腰間不明顯的肌肉線條流淌而下,發梢的水珠滴落在鎖骨溝裡。
他擦幹淨鏡子上的水汽,凝視着鏡中的自己,不知想到什麼,忽然,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
梁忱裹挾着一身熱汽從浴室出來,潘允文在微信裡找他半天了。
實在不想打字,幹脆撥了通視頻電話過去。剛接通,就聽見對面誇張地叫了聲:“哎喲這是哪來的小妖精,要不我是直的,魂都被你勾跑了。”
梁忱有些無語,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下來,将手機放在桌上,攝像頭朝着天花闆。
“這兩天怎麼樣,成都好不好玩?我聽說成都很多男同诶,酒吧你也去了,歌你也唱了,有沒有感興趣的?”
“沒有。”
梁忱用毛巾擦着頭發,聽他在電話裡瞎扯淡,不知怎地,忽然就想起那兩個女生來。
“允文……我有話問你。”
潘允文:“您講。”
“你覺得我跟李青佟……”
“打住,好好的,你提他幹什麼。”潘允文聲音明顯變嚴肅了,警惕道:“别跟我說你忘不了他,不可以啊梁忱,我告訴你不可以。”
“沒有。”梁忱無奈了。
“你最好是沒有,要讓我哪天發現你還念着那傻逼,我真的,我立馬飛過去找你我跟你說。”潘允文厲聲敲打了一通,“好了你問吧,想問什麼。”
被這麼一打岔,梁忱又不太想問了,他發覺這個答案似乎也沒那麼重要。
他以要吹頭發為理由搪塞了過去。
第二天一早,梁忱餓着肚子醒了。
他換了身衣服出門,走前又回來把包裡的相機背上。
早飯吃的米粉,當地特色,配着店裡自己打的豆漿,很香,梁忱點的清紅湯,表面撒着一把酸菜和蔥花,仍舊有點辣,到後面梁忱幾乎往碗裡倒了半瓶醋,他還沒從沒在早上吃這麼油膩過。
吃完,梁忱坐地鐵去了興隆湖濕地公園,昨晚他就發現這裡花開得漂亮。
但現在太早了,幾乎都沒什麼人,湖面還籠罩着一層薄霧。
梁忱站在湖邊調整着相機參數,呵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
遠處傳來幾聲鳥鳴,梁忱擡頭,看見一隻白鹭掠過湖面。他迅速舉起相機,卻在取景框中意外捕捉到另一個身影——湖邊坐着一個人。
早上氣溫低,那人卻穿得很少,襯衫衣袖挽至手肘,微微低着頭,在紙上寫寫畫畫,這個角度,剛好能清楚看見對方結實流暢的小臂線條,以及那一雙快要無處安放的長腿。
晨霧在他周圍浮動,咔嚓一聲,梁忱按下快門。
眼前一幕定格。
梁忱從相機中擡眼,盯着相冊中那張偷拍的照片有些無措,臉也微微發燙。
這是在幹什麼?偷拍是不對的。
正猶豫要不要删除,梁忱忽然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相機取景框裡,那人側臉看過來,逆着光,五官有些看不清晰。
嗡地一聲,梁忱像個幹壞事被抓包的學生,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
他吐出口氣,朝那人小跑着過去:“不好意思,我不是要故意故意偷拍你的。”
梁忱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彎腰将相機遞過去,“我隻拍了一張,你看看如果喜歡的話我可以發你……”
說着他擡起頭,然後頓住。
這人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漆黑、安靜。
梁忱有那麼片刻的怔愣,然後微擡了擡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