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說快說。”冬青最心急地催促：“說不定就是有用的線索。”

文妙隻好把今天張宅的小丫鬟來見她的事情一一說出，本來隻是張宅内宅的事情，現在想來，或許真的和雲依案有關。

尤其是那天張亦脫口而出的娶一個死人這句話，想來雲依之死也和他脫不了幹系。更何況，有了小丫鬟蘭蘭無意中提供的一些線索，想來，事情已經有了大概的輪廓。但是，要定他的罪，這卻是一大難題。

“雲依的屍體，就是在你來的第二天被發現的。那天晚上，的确是下了很大的雨。”陳敬之默默看着雲依已經破敗不堪的屍體，沉聲：“雨水能夠沖刷掉不少的痕迹，包括殺人兇手給自己留下的證據，扔到河裡，的确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問題來了。雲依不是住在來儀坊嗎，她又為何會離開來儀坊，出現在河邊。雲依姑娘是個有智慧的女子，斷然不會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人離開來儀坊。”

文妙的腦海裡，瞬間就有了一個人影浮現。

在雲依死之前，能夠讓雲依動心的，隻有李秀才一個人，似乎，也隻有他一人，能夠讓雲依從雲端的仙子，墜落成為凡人。

也許是想到了同一個人，文妙和陳敬之互看一眼，眼裡都是震驚。

“李秀才。”

“李秀才。”

兩人異口同聲。

陳敬之恍然大悟，他怎麼把這個負心薄幸的李秀才給忘了。

“冬青，差人去把李秀才押來，本官有要事相問。”

“是。”冬青看着陳敬之此刻無比凝重的眼神，不敢怠慢分毫，快步和陳敬之一前一後地離開去了衙門。

文妙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出神，卻是重重呼出一口氣。事情似乎越來越明了，殺死雲依的兇手就快要浮出水面。可是不知為何，胸口依然像第一次見到雲依屍體時墜墜地疼。

話本沒有騙她。

無論多麼離奇多麼完美的開頭，故事的結局，都不盡人願。或喜或悲，都不得圓滿。

就算雲依案子破了，這樣一個鮮活的生命，也不會再重新活一次。

無論哪一種，總歸有人受傷。

這是一個，不公平的世界。

“哎…”文妙幾不可聞地輕歎一聲。既為女子的命運不公，又為自己身為女子而對這種現狀無能為力的歎息。

“夫人，你怎麼了。”呂仵作提雲依蓋上白布，遮掉了她破敗不堪的身體。轉身問道。

文妙沒想到自己這麼小的一聲歎息都會被人聽見，不得不佩服他的耳力不一般。“呂仵做好耳力，我這麼小的聲音你都聽見了。”

“呵呵。”呂仵作輕笑一聲。“在這裡工作了這麼久，要是這點耳力都沒有，我這碗仵作的飯，就要給别人吃咯。”

文妙跟着也笑了笑。

“不過夫人你是我見過膽子最大的一個姑娘。以往來這裡認屍的人第一眼見到不是狂吐就是走到門口就不敢進來。能夠進來兩次而面不改色的，夫人是第一人。”

被人誇文妙還挺不好意思，不過這種誇贊，她沒有什麼得意的感覺，反而還有些怅然。

殓房這種地方，大概是所有人一輩子也不願意來的地方。

“夫人，你是我見過最特别的女子。”呂仵作由衷贊道。

殓房很大，房間裡放着幾副棺材闆，屋内常年不見光，又因為驗屍工具繁多，各式驗屍方法不同，屋子裡時刻彌漫着一股刺鼻的難聞味道。窗戶常年關着，即使是夏天，也需要在牆壁上挂着壁燈來照明。這樣一個讓人窒息的地方，怎麼會有人喜歡來呢。

她不是膽子大，她隻是也想知道，到底是因為一個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人如此痛下殺手。

行至門口時，帶起了一陣微風。風吹起殓房門口的幾株昨夜掉落的花瓣，它們随風起舞。在文妙的腳邊盤成一個小圈。

文妙低頭，看着被風吹動的花瓣，眉目瞬間清明起來。

回頭，望向殓房。

隔着虛空，文妙似乎望見了一個清秀脫俗的女子娉婷的看着她，眉目含笑，一如畫像上那般恬靜地看着她、嘴唇颔動。似乎在對她說“謝謝”。

風吹完遂停止、仿佛剛剛的風卷花瓣好像一場夢。

但文妙知道，這不是夢。

她看見的，一定是雲依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