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微微一振,臂膀肌肉瞬間鼓脹,線條如刀刻斧鑿,隻見一條條潛伏的筋肉宛若蟄伏的蟒蛇,順着骨架蜿蜒蘇醒,在她皮膚之下隐隐翻滾,随着她呼吸起伏。
然後她就開始練肩。
先是标準的側平舉:雙臂展開,與肩同高,兩個孩子平展展地懸在空中,宛如兩條吊在曬衣杆上的鹹魚。
接着是推舉:雙手将人高高舉過頭頂,小臂筆直,肩膀鎖死,肌肉夾緊。
陽光在她的臉上拉出一道長長的陰影,她的眉眼深刻,目若寒星,硬朗的五官如同刀刻般鋒利。
孩子們尖叫如雷,她卻面不改色,緩緩做着肩部訓練的推舉,嘴裡甚至開始數拍:
“一……二……三……”
“她在數什麼!!”
“她瘋了啊啊啊!!”
下一刻——
“起!”
眼看招式已老,卻又再出變化,隻見她脊柱發力,大龍甩尾,氣力自生——竟将兩個孩子騰空一甩,兩個孩子在空中劇烈晃動,被她左右切換,來回翻飛。
“啊——!”
“娘——!”
二童大聲疾呼,失重感來臨,雙腿本能地踢動,手舞足蹈,如癡如狂,帶有一種獨特的韻律。他們在空中舞動,像是金烏展翅,被扔到空中翺翔;又像是雄鷹撲食,被一雙銅澆似的鐵臂穩穩接回。
她的動作連貫如機器,一收一放,一甩一接間,在空中拉出一道道清晰的殘影,動作優美至極。像是勾欄中雜耍藝人,一手招牌雙刀令人目不暇接;又像是戲班武生掄起長槍,銀星鐵芒圈圈點點:這是技巧上的登峰造極,也是力量上的出神入化。
無論是身穿藍袍的葉常德,還是身穿藍裙的葉常恩,她都舉重若輕,信手拈來。
一名藏在廊後偷看的年長下人,隻覺腦子“轟”地一聲,嘴張得合不攏,眼珠子像要從眼眶裡彈出來。他脖子一僵,喉頭滾了又滾,終是憋不住,驚呼出聲:“這是……師承哪位宗師啊?!誰家的女娃兒有這般氣力!”
他話音未落,一旁年幼的小厮看得呆了,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倒在地。
葉常德被拎着飛了一圈,雙腳掠過院中種種場景,屋檐,樹木,院落,大千世界盡在腳下,飛檐走壁,縮地成寸,眩目無比。隻是他那張臉早就變形了,口水橫飛,哭聲撕心裂肺,凄厲無比,隻不住地喊:“我錯了!姐!求你……求你放我下來嗚嗚嗚!!”
葉常恩眼淚鼻涕糊在一塊,臉上的液體已經幹涸了,在陽光下反射出明亮的痕迹,她已經從嗓子裡喊不出任何字,隻剩驚懼的表情。
隻聽“哐啷”一聲脆響,一婆子手一抖,茶盤當場翻落,三隻瓷盞摔得粉碎,熱水濺出老遠,洇濕了她半條裙角。她卻顧不得擦,嘴巴張了半天,連個“哎喲”都沒吐出來,隻盯着場中,臉上驚得沒了血色。
門邊一名小厮手裡半塊酥餅都掉了,臉色刷地煞白,猛地一個哆嗦,噌地跳起來,一邊往外跑一邊嚷:
“快去叫人啦!三娘子又瘋了!!”
那小厮一嗓子吼破天靈蓋,聲波震得瓦片都顫了顫,牆角裡幾個看熱鬧的仆婦都縮了縮脖子,不敢出聲。
唯有一人低聲咂摸着說道:“啧……這庶出的千金怕不是投錯胎了,這哪兒是千金,簡直是煞星下凡!”
院中瞬間亂成一鍋粥。
而那兩個啞鈴在空中俯瞰到有下人匆匆離去,又像是來了底氣,此刻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又奮力掙紮起來,尖叫連連,嘶聲力竭,亂拍亂踢。
“你放我下來——我要告狀!我要告訴大娘子!”
“瘋子!你是瘋子!我要告訴娘——我要叫人來打你!”
話音未落,葉嬌凝手腕一翻,竟将兩人輕輕一抛。兩個孩子“撲通撲通”滾落草地,摔得那叫一個四仰八叉,鼻涕與眼淚齊飛,錦衣共綢褲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