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這幾月來,葉常知每日随三姐葉嬌凝學武——
樁功、吐納、拳架、硬橋硬馬,一樣不落。
可他樂在其中,自那回“繡帕一案”翻過之後,他心中早已将那嫡房幾位親眷看了個透,面上不說,心頭卻寒到了底。
從此之後,這小郎全然改了性情,全家隻認三姐和沈姨娘二人。
那頭正打得熱火朝天,葉常知雙掌合一,朝着葉嬌凝那偉岸的背影就是一掌:“三姐,小心啦!”
忽聽池畔邊傳來一聲輕喚:
“四郎君,夫人叫你過去,說有話問你。”
葉常知一回頭,是平日伺候嫡姐的那丫鬟。。
他腳下一頓,臉上露出一絲遲疑。
那丫鬟笑吟吟地走上前來:“夫人說了,是問昨兒的詩題,您若不過去,她可要生氣了。”
葉常知有些為難,回頭望了望葉嬌凝,低聲道:“三姐,我去一下就回來。”
葉嬌凝輕輕活動肩膀,一副無事模樣。
他一走,池畔隻剩葉嬌凝一人。也不知怎地,原本繞道而行的幾名丫鬟、二等小厮,忽然都聚了過來。
而那頭,葉常悅也悠悠地踱了過來。
隻見她轉身,忽然上前一步,細腰一擺,身子微傾,腳下卻故意踩在一塊青石邊沿。
“哎呀——”
話音未落,人便“撲通”一聲跌入水中,水花炸起老高。
“救命啊!三妹推我了!!”
幾個小丫鬟早候在一旁,登時一擁而上,哭爹喊娘:
“救命啊,大小姐落水啦——是三娘子推的!!”
“我親眼看見的,她擡了擡胳膊,大小姐就掉下去了!!”
“快叫人來啊——三娘子要謀害嫡姐啦!!”
葉常知聞聲立馬從那頭趕了回來,臉色發白:“三姐雖彪悍,卻從不無理取鬧,況又是我在場,怎可能出手?”
那池中才起了波瀾,衆人還未看清水面情形,隻聽“嘩啦”一聲!
葉嬌凝竟也踏水躍下!
她這一躍如同猛龍過江,池水立時如受驚雷劈,竟爆出一圈圈雷紋似的激蕩漣漪,四下水牆倒卷,猶如壩口潰決,萬鈞洪浪滾滾而來!
葉嬌凝在水中一個翻身,“鐵牛翻浪”使得極熟,整個池塘被她攪得如沸鍋傾覆,水聲震天,濤聲怒号!
她一會兒頭下腳上,直插水底,一會兒魚躍而起,如巨鲸破海,翻起泥沙滾滾,一股腥風直撲而來!
水浪沖天而起,宛如青龍探首,直逼雲霄!
那水浪高足有三丈,像是一頭發狂的巨獸被喚醒,狂嘯着攪動池底。
丫鬟們隻見一片巨浪嘯天,吓得尖叫連連。
“這分明是水裡投了顆炮仗!”
原本不過丈許方池,此刻竟似通了江河地脈,竟湧出千軍萬馬般的水勢,将整個庭院都罩在一股原始的自然暴力之下!
忽地一沉,她猛地潛入池底,一道黑影如海獸翻身,水面炸起白浪。她自水底反身沖出,半身騰空,強壯的雙腿高舉,整個人倒懸在空中,隻憑腰腹死撐着從水中穩穩躍起!
此刻池中波瀾未息,她卻已如魚得水,身形如墨線遊龍,忽上忽下,時而破水而行,時而翻身而入,聲響震天!
水珠在她肌肉起伏的背部彈跳,被這股無敵狂猛之勢裹挾着突進!
葉常悅哪裡見過這般陣仗?
她剛剛撲騰幾下,水還未灌進口鼻,葉嬌凝那邊濺起來的水花都有三丈多高。
隻覺眼前白茫茫一片,四面八方盡是水牆翻湧,耳邊轟鳴如雷,像有無數水族悍将在水中厮殺,腳底卻像被一雙惡鬼手死死抓住,硬生生扯着她打轉!
葉嬌凝就像一頭真正的水中巨獸,在池塘中翻江倒海,似蛟龍入海,掀起來的巨浪都重如山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