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與意識還不是很清醒,邊聽他說邊拿起桌上的水,下意識擰開瓶蓋,擰到一半動作頓住:“哪來的水?”
隋熠低聲說:“我們賣的水。”
“你們……賣水?”
圍在後門邊的人散的差不多,許冠瑩支着桌子和他解釋:“熠哥的辦法。小本生意,上學白天沒時間掙錢,總要補點回來。”
“學校允許?”周世與看一眼隋熠,覺得自己以前在岚山上的根本不是學,學校裡從來沒有這麼松弛過。
“不允許,偷偷賣呗,不被付師太抓到就沒事。”許冠瑩說:“對面高三還有賣泡面的。”
簡直了,周世與覺得此前的知識全都白學了,什麼商業價值分析、行業就業前景全都是瞎扯,這綏北一中幹脆越過理論整上實踐了。
“付師太就是校門口抓名牌那個主任,叫付香。”隋熠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還以為是不知道付師太是誰,微微壓低脖頸湊過來和他解釋。
周世與正愣神,突然看到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湊到自己眼前,亂飛的發絲差點紮到他鼻梁。
他後仰躲開,擰開瓶蓋灌了口水。
本以為隋熠沒收到回應會自己退回去,沒想到他就着這個姿勢擡起了頭。二人之間就隔着一個水瓶,隋熠歪頭越過水瓶看他,那雙眼睛裡笑意漸濃。
周世與捏着水瓶沒動。距離有點太近了,對方不後退,他後仰的腰很不舒服。
“你離我太近了。”
上課鈴聲在走廊裡驟然響起,紛雜的腳步和哄鬧一瞬間圍上來,他說話聲音并不大,連最後一點尾音都淹沒在喧嚣中。
隋熠沒聽清,下意識湊近,側耳問他:“什麼?”
周世與單手手肘撐着許冠瑩的桌子,另一隻手蓋上隋熠的發頂,緩慢将他推開:“我說,你離我太近了。”
清澈又濕潤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熱氣鋪灑在耳廓,像是水滴落入湖面泛起的漣漪,又像是羽毛般拂過耳骨,激起一陣難耐的癢意。
隋熠順着力道退開,輕咳一聲擡手揉了揉耳朵。
老師已經開始滔滔不絕的講課,隋熠視線專注的盯着黑闆。他聽課很認真,做的筆記也很詳細,因為課後沒有時間多花費在學習上,所以他必須學會利用每一分課上時間從而維持自己的成績。
他很少走神,即使走神也能很快調整狀态,但此刻他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總是被自己的耳朵打斷。他感覺自己的耳朵像是被人割掉放在蒸籠裡煮過又還回來的,不知道熟沒熟,隻知道滾燙的像是滅不掉的火,燒的他完全沒心思記筆記。
這耳朵好像壞掉了,沒出息啊。
這節課是下午最後一節課,五點四十放學,同學們各回各家;七點半上晚自習,同學們再依次返校,晚上十點徹底放學。
周世與沒急着回家,在學校附近的街道找一家看着還不錯的店随便對付兩口,吃完一看時間,離上晚自習還有一個多小時。
他披着校服,慢悠悠走在回家的路上。學府小區到綏北一中步行大約半小時,沿途都是小巷,但是路相對平坦,環境也相對安靜,私家車開不進來,隻有電動車在其中穿行。
他喜歡這條路,所以平時都走着上下學。
好在綏北一中上下學時間空的很長,否則還來不及回家吃飯。
正走的出神,身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聲音淩亂冗雜,正在極速向他靠近。
他正準備回頭看,身前也不知何時冒出來一堆人,烏泱泱的朝他來。
原本在身旁安靜走着的路人不知何時散開了,兩夥人中間隻剩他一個還不在狀況,站在路邊一頭霧水。
他兩邊都瞧瞧,發現身後這幫人身上還穿着校服。校服很眼熟,款式和他身上的差不多,隻不過顔色不同。
他眯起眼,看清那校服上寫的名稱——綏北職業技術學校。
職高的,這學校他知道,和綏北一中就隔了一條街,據說裡面的學生挺不服,總時不時找綏北一中學生的麻煩。
但是……
他看了眼身前這幫不知道從哪來的社會人,也不像是綏北一中的人啊。
他正疑惑着,職高最前方拎着棒球棍的人先開口了,語氣壓的很低,臉色也在努力陰沉兇狠,但話一出口就知道全是虛張聲勢:“想怎麼辦你們說吧,反正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又是要錢的,這綏北區遍地是債主啊。
周世與掀起眼皮看職高男一眼,人帶的挺多,家夥事也帶的不少,就是氣勢落家了。
兩夥人聲勢浩大,四周卻沒幾個看熱鬧的,顯然都習以為常,約架罵街的都見過不少。
周世與也沒有看熱鬧的心思,不過他還站在二者中間,看他們對峙在興頭上,隻好尋着邊緣退出來,準備越過他們接着走。
剛退出人群,一輛電動車正好停在他身前。他錯愕間和開電動車的人對上視線。
很熟悉的一雙眼睛,是隋熠的。
但他不太确認,前幾次雖然對視過,但那雙眼睛每次都帶着笑意,可眼前這雙沒有。他幾乎是下意識順着這人的眼睛往下看,這才發現對方捂得非常嚴實。
黑發黑眸,一身黑色沖鋒衣,黑色口罩,雙手手腕上帶着黑色護腕,一身黑。從電動車上下來時壓迫感十足,踩着一雙鞋底得有五厘米厚的馬丁靴,站在人群裡像一堵牆。
這身打扮挺帥的,周世與覺得對方的穿搭可以借鑒一下,不由得多掃了兩眼。
不掃不知道,一掃吓一跳,對方身後還藏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