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紀陽真等人從睜眼開始一口氣忙到了現在。
收容援助兵分兩路，收容科前去核查餘下一百多個警情是否與妖怪有關，而援助科則負責通過現有的嫌疑人追溯可能的異變緣由。
隻是一路審下來，幾乎顆粒無收。
剛異變不久的寵物還無法脫離原本的思維桎梏，多數難以進行自我表達，隻能一個勁兒地向主人靠攏邀寵——原本可愛的寵物現在卻把主人們吓得夠嗆。甚至有兩個當場簽署了遺棄聲明放棄寵物所有權，全權将異變後的寵物交由收容科處理，而後在劈天裂地的哭号裡哆哆嗦嗦跑了。
魔音灌耳中，早起沒來得及化妝就被拉來當壯丁的蓬蓬“嗵”地砸向桌面，她眼下烏青，剛染的奶油紫長發都萎靡褪色：“組長，我能不能武力讓他們閉嘴啊……”
“不能。”紀陽真揉了揉眉心，沖秦邵桐道：“下一個。”
桐桐默默把登記表遞過來，蓬蓬苦兮兮地爬起，念念有詞道：“我可不想成為第一個過勞死的妖怪——”
……
下一個過來的就是警情記錄裡第一個報警的女孩子。
報警記錄在淩晨兩點二十八分，背景音裡撓門的哭嚎之聲不絕于耳，女孩子顫抖的報警錄音夾雜着成年男子哀沉的哭聲：
“媽媽……媽媽開門啊我是袋袋啊……”
“喂、喂是警察嗎！這裡是街心花園A棟……有醉漢在砸我家門救命！救命！！”
相比報警電話裡的崩潰，這會女孩子已經冷靜下來，隻是神情無比麻木。紀陽真猶豫了一下，還是單刀直入道：“你好，請問你之前是否養過——”
“不用問了，”女孩子抓抓頭發，把鴨舌帽絕望地扣上：“之前有警察給我看過，連之前腿上剃毛時留下的疤都一樣，那确實是我的貓。”
“……”見對方都已經接受現實，紀陽真例行公事道：“按照寵物管理法和妖怪管理法度，對于這種異變前物權所有明确、而且妖怪本人也有意願繼續跟随主人的，如果您願意接受它，我們可以為您的寵物辦理異種戶籍，您的意見呢？”
女孩子沉默了。
其實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種異變發展趨勢明顯的寵物已經不可能回歸原生家庭了。但是出于對雙方意願的尊重，他們還是要再度确認一遍。
時間有限，紀陽真不得不再度催促：“您好？”
女孩子又摘下帽子，抓了抓頭發，突然道：“給你看看我們袋袋之前的樣子吧。”
她撥弄了一下手機，然後把手機遞了過來：“很可愛吧？”
确實很可愛。
照片裡的那隻肥肥的金漸層卧在飄窗上懶洋洋地曬太陽，惬意從它眯縫的眼睛和翻晾的肚皮就能看出來。
“它能吃、愛睡，從來不運動，四個月的時候同窩其他小貓都龍精虎猛地跑酷撓沙發，隻有我們袋袋，肚皮一攤就是睡。夏天是媽媽的小棉襖，冬天讓媽媽做它的暖腳寶。”話語間女孩子眼中流露出懷念之情。
“當時一直說我們袋寶省心，可誰想到它在這兒等着我呢？！”
她的語調猛然急轉直下：“你懂我的崩潰嗎？”
女孩子麻木地擡手撸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再重新戴上了鴨舌帽：“這比童年的小熊玩具長出了%更令我沖擊……”
“我那麼乖軟懶散的一個崽，怎麼就變成了那麼油膩的中年猥瑣男呢？”
“而且還秃頭！”
紀陽真默默擡頭看了一眼。
耳機裡隔間的另一邊的哭聲依然慘烈。那個看上去油膩猥瑣的金漸層坐着的時候肚子折成了四疊兒，粗圓的手指在淚水縱橫的臉和稀疏頭頂胡亂抓撓，放聲嗷嚎道：“hinghinghing……媽媽不要我了……”
蓬蓬難以置信，趴過來崩潰道：“你聽到了嗎組長！他哭起來居然還撒嬌打跌兒帶顫音——豈有此理！我都沒這麼哭過！”
紀陽真訝異于現狀居然逼蓬蓬學會了使用成語。下一秒對面的女孩子已然下定決心，她擡起頭道：“我放棄對他的所有權。”
雖然早有預感，但此刻身邊兩隻妖怪不約而同沉默了下去。紀陽真心底歎了口氣，面上不動聲色道：“好的。”
“等等……”女孩子倏然站起來，她看上去十分不放心：“你們會對他怎麼樣，不會對他無害化處理吧？”
“不會。”紀陽真道：“從他異變那一刻起，盡管身為異種，也同樣擁有活下去的權力。我們會負責對他進行社會化訓練，直至他能正常融入社會，再選擇是在安全區還是管制區内生活。”
女孩子像是松了口氣，但聽完話卻又顯得怅然若失。垂頭片刻後她道：“我可以資助他嗎？”
“就像你說的那樣，”女孩子攥着手機：“讓他能自主選擇生活……我知道棄養很不負責任，可我真的……”
“雖然……雖然，我不能像之前答應他那樣，”女孩子抹着淚道：“不能做他的媽媽養他一輩子，但是我還是……”
“想讓他過得好點。”
她逐漸哽咽不成聲，蓬蓬看了會兒，默默遞了抽紙過去。
女孩子說了聲謝謝。等她情緒平穩後，紀陽真溫聲回答她：“好的。”
同時他又真心實意道：“謝謝你。”
*
折騰了一整天，等回到局裡已經臨近下班時間。紀陽真幾個累得眼睛睜不開，隻想回去先找個地方呼呼大睡。沒料想推門沒見到溫暖的床鋪，而是有個花裡胡哨的腦袋靠在轉椅上來回搖晃。
一人兩妖：“？”
聞聲戴勝轉過頭來，靠近他們的眼神格外高深莫測，壓低聲音道：“告訴你們一個驚天大秘密。”
蓬蓬擡手想把他扒拉開，結果被戴勝躲開了。隻剩紀陽真耐着脾氣道：“什麼？”
“那個新來的……據說是最強的幻生種，”戴勝道：
“他好像愛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