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的小區位于嘉林區西北。

這裡距離羅向文的畫室不遠，恰好位于大規模異變事件的輻射範圍中心區域。

警察早在事發區域拉了警戒線，周邊圍觀的群衆不在少數。下車後紀陽真隻粗粗掠過一眼，就從中看到了幾張有些面熟的臉——都是日前在寵物異變事件中曾接觸過的人。

他原先的猜測可能性進一步上升。

紀陽真順着警戒線延伸的方向看去，側身塗寫着“6”的樓體在陰沉的天色中聳立。龍珩從副駕駛位下來，站定在他旁邊：“在四樓。”

紀陽真微一颌首，招呼還坐在車上的妖怪：“蓬蓬——”

河狸原生種的能力偏向防護，在這種時候不大能幫得上忙。秦邵桐便主動留守等着檢驗科的屍檢結果，讓蓬蓬跟紀陽真一起過來。

後座車門一響，蓬蓬探出腦袋。她雙目無神，還沒從暈車恢複過來：“組長……”

換做其他時候紀陽真大概會多安撫她一會，但當下他隻能期待對方盡快克服。蓬蓬下了車，拖拖拉拉跟在他們身後，等徹底進了門洞才緩過來點。

老舊小區線路老化，樓道内部照明條件不佳。再加上外面天色不好，就算是亮着燈的情況下，視野也顯得暗沉。他們三個沿着樓梯向上，沿路各層住戶門、外層防盜門盡數被暴力破壞——門體整個脫落，甚至有幾戶連牆體側面磚都被打掉了一些。

這種破壞力，顯然不是人力所能企及的。

除此外，就連紀陽真也感知到了——樓道裡久不通風的潮悶混雜着某些難以分辨的怪異味道，好像抵達了野獸的洞窟一般。當他們抵達四樓，那種氣味已經到了相當濃烈的地步。

紀陽真的嗅覺在此時已然麻痹。

樓梯頂上的燈泡噼啪一閃，随後徹底滅了下去。疊摞在地的兩重門都已經開裂，倒落在地後和門檻一起架出一個小斜坡。

紀陽真微微彎腰邁步進去，等他站定在房間中，他才明白民警嘴裡的“消失”究竟是什麼意思。

除去天花闆的粉刷層還被勉強保留，其他地方從牆壁到地闆什麼都沒有留下。整個房間像是被掏空的蛋糕，隻剩下一層外胚搖搖欲墜，内裡已經被吞吃殆盡。牆皮從側頂開始撕揭剝落，地面更是被掏抓到坑窪不平。

這種手法堪稱毀屍滅迹的極緻，異常簡單而粗暴。

更詭異的是，原本在外面濃烈的味道到了這裡突然消失了。

缺乏光線的房間在此刻愈發顯得逼仄而壓抑。客廳破碎的窗口呼呼灌進冷風，紀陽真置身空無一物的房間裡，開始後悔昨晚那麼輕易地放霍曼意離去。

紀陽真默默呼出一口氣，這時有誰輕輕拍了下他的肩膀。紀陽真偏過頭去，隻見龍珩很專注地看着他：“你沒做錯什麼。”

他一時愣住，看清龍珩眼底的情緒後才慢慢點了頭。見紀陽真打起精神，龍珩收回手，轉頭逡巡後主動一指道：“鱗片就是在那裡發現的。”

紀陽真随着看去。

霍曼意的家是一室一廳，總面積大概不過三十平左右，龍珩所指的地方位于玄關側，恰好是衛生間所在的地方。紀陽真走過去，發現裡面的水泥牆面色度要比外面更深一些，頭頂上甚至有鼓破的潮洇牆皮。

裡間的地面同樣崎岖不平，但從破裂的水管口所處的位置，可以勉強判斷原有的布局。

室内唯一還算平展的地方能明顯看到一個浴缸遺留的痕迹。龍珩站在其中一角，點了點地面道：“就是這裡。”

“鱗片看起來并不像是被暴力剝落的，”龍珩道：“應該是自然脫落。”

紀陽真幾乎可以想象那個畫面。從管制區無功而返的霍曼意如何懊喪，回家後推開浴室門，看到了月光下浸沒在浴缸中的美人魚。

蓬蓬不明前因後果，但還是饒有興趣地湊過來看了看。這時候外面外面又傳來響動，他們對視一眼後調轉出去，發現是外勤隊剩下兩個勘察回來了。

戴勝正從灰狼背上跳下。灰狼甩了甩頭，躲開了試圖揪他耳朵尖的戴勝。

等轉頭看見龍珩，原本嬉皮笑臉的戴勝忽然規訓了起來。

沒預料幻生種帶隊還能有這等功效，蓬蓬看得啧啧稱奇。一旁戴勝上來老實彙報道：“龍隊，我跟濯哥在附近高空探查了一圈，并沒有找到其他可疑痕迹。”

“氣味消除的太幹淨了，”戴勝道：“濯哥也沒辦法。”

灰狼喉間咕噜了兩聲，以示附和。

龍珩應了聲，随後道：“情報科稍後就到，先等他們采集線索。”

“警察那邊已經在試圖聯絡霍曼意的家屬，”龍珩轉向紀陽真道：“目前我們能做的有限。怎麼樣？你還要再看什麼嗎？還是先回局裡等消息？”

确實有限。對方将這裡的一切全部剝離，大概率就是為了防止他們沿着氣味追蹤。

但遠還沒有到束手無策的時候。

一邊的蓬蓬“咳咳”了兩聲，龍珩的注意力卻還在紀陽真身上。沒等紀陽真開口，又聽到略顯刻意的咳嗽聲。

戴勝很是關切地挪到蓬蓬背後，擡手準備掄她背：“你卡痰了？”

灰狼呼噜了一聲。蓬蓬一把打掉了戴勝的手，而後踩在他腳面上碾了兩下，咬牙切齒道：“要你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