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間,這張面孔化成破碎的粉末,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那團濃濃的灰霧逐漸散去,霓虹擡眼,對上了岑為有些焦急的面孔。
“發生了什麼?”他警惕地沒有放下雙刀。他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還是霓虹。
“我進入了那個醫生的‘死界’。”霓虹拉住他的手腕,“往回跑!”
轟隆隆隆——
她話音未落,天花闆開始以劇烈幅度抖動,地面同時龜裂成數道裂縫。岑為心神集中,瞬間帶着她移動到十米開外。
兩人回到了原本的診室内。霓虹站穩腳跟,快速回頭,方才那坍塌仿佛隻是兩人的幻想,一堵完好無損、近在眼前的牆壁出現在她的面前。
“以後不能在未知域内,随便觸碰未知物品。”岑為語氣又快又急,“有無數的辦法可以查清真相,非到迫不得已,不要以身涉險。”
霓虹一愣,這是在關心她?
“你都看到了什麼?”
霓虹神色一正,将那些畫面和王磊的話,通通轉達給他。
“那些人都一樣。”岑為低聲嘀咕了一句,打開光腦尋找着資料。片刻後他将屏幕轉向霓虹,“殺他的,是不是這個人?”
霓虹看向屏幕中央的照片,幾乎可以第一時間确認,這就是在背後操縱一切的救助站院長。她目光下移,看到了一行文字注釋:
“潘荏,第三十五任聯邦統治者之一,在位期間主要負責聯邦機密人體改造計劃和醫藥健康。”
“就是他。”霓虹放大了圖片确認,笃定回道。
“你看到他被殺死了?”岑為輕聲問道。
“是。用自殘的方式。”霓虹還記得那副畫面,簡直是大快人心。
“他被殺死了幾次?”
幾次?霓虹瞳孔驟縮,“他是異能者?”
“是。”岑為神色悲哀地看向診室内那張空蕩的、落滿灰塵的桌子,“他被潘荏和異質體算計了。潘荏是上任統治者裡最強力的異能者。他善用傀術,至少要連續殺死他五次,才能有一定幾率讓他死亡。”
“并且。”他話鋒一轉,直視霓虹那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是一名高階視靈者。”
沉重的無力感壓得霓虹喘不動氣。她想起自己方才的承諾。她真的能将這麼強大的惡人繩之以法麼?救助站……無非是一種掩人耳目的形式,聯邦共計近千個居民區,對方會選擇到哪裡重操舊業呢?
“他……為何要販賣這些孩子的鮮血?”退位的統治者所擁有的财富,或許買下整個824區都不在話下,又為何要隐秘做起販血的勾當?
“沒那麼簡單。”岑為簡單記錄下這裡的發現,“你不要再牽涉其中。這群人……不是你我能招惹得起的。”
兩人沉默退出診室,接着開始搜尋剩餘的殘垣斷壁。途徑二樓,兩人同時聞到了一股不加掩飾的腥臭。腐爛的味道來源于走廊盡頭的一間“醫務人員休息室”,拉開門,昏暗的房間裡堆滿了渾身纏繞粘液的屍體——都是救助站曾經真正的工作人員。他們臉上的粘液已然幹涸,近乎形成透明的蠟膜,能看清五官和輪廓。
霓虹繞過一具又一具屍體。她看到了輸液室的護士、王磊醫生、還有數不清的陌生面孔。她的腳步最終停駐在一具被彎折的、被詭異地放在椅子上、模仿活人坐姿的屍體前。
這張臉看起來十分眼熟。
全盈和媽媽長得很像,眼尾都有輕微弧度的上翹,嘴唇飽滿,鼻頭圓潤。霓虹猜想全盈小時候一定經常聽到類似的言論——
母女倆簡直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是我同學的媽媽。”霓虹哽咽了下,清了清嗓,借機掩飾掉所有情緒,“她會怎樣收到她媽媽的死訊?”
“我猜多半是塌方事故。或是爆炸。”岑為拍了拍她的肩,“節哀。”
霓虹靜靜站在屍堆裡。這是她頭一次見到如此多的、真實的屍體,這種場面直觀地告訴她,這個世界比她想象的還要混亂、糟糕、肮髒。
……
白恩等候在他和霓虹一早聯絡的地點。警署最近亂成了一鍋粥,但他認為沒必要讓她多一份憂慮,畢竟在第一區和UMA管理局生存下來這件事本身,已經足夠有壓力。
她才十六歲。自己十六歲那年還沒進警校,連彈殼都沒摸過。
他有些焦慮地看着光腦上的時間。已經比預計晚了五分鐘。他剛要撥通霓虹的通訊,就看到街道對側的觀景樹後,一道瘦長纖細的身影朝他邁步而來。
“白警官。”霓虹盡力扯着笑,朝他揮了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