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霓虹在一片破碎的虛空中,聽到了微弱如蟲鳴的呼喊。她不清楚自己的本體是否遭遇了危險,但她眼下無法從這片灰霧中脫困。
也許是最近經曆了太多奇詭的事,她倒沒有恐慌,而是操縱着身體在這片未知領域内探索。
王磊将生前片段彙集在此,那麼這個空間,大概就是他所創造的、獨特的死界。
他想讓人發現真相。
霓虹輕觸着灰霧的邊緣。突然,她背後一涼,猛地轉身,正對上一張腐爛而臃腫的鬼臉。
“王磊?”霓虹倒吸口氣,盡量不去注視那張眼窩空洞,皮膚潰爛流膿、粘液如同無數長蟲爬過臉頰的臉。
“被吓到了嗎?”他溫和開口,隻是他一張嘴,霓虹就看到了那排森然的牙齒,他的嘴裡腐爛得隻剩牙和舌骨。
“……還好。”起碼還能隐約看出人形。
“你是第一區的人嗎?”
“是。”霓虹點點頭,“救助站到底發生了什麼?”
鬼臉頓了頓。他的淚腺早已腐爛,隻能通過擠出更多的膿液,來疏解内心悲痛的情緒。
“我發現救助站在暗中收集血液販賣。”他聲音緊縮,表情痛苦,“而且都是未成年的孩童。”
販賣?霓虹沒質疑他的說法,“然後呢?”
“我暗中抵抗,不給18歲以下的病人開驗血檢查,結果院長直接找我談話,要将我開除。我假意順應他們,暗中搜集證據,想到第一區舉報,結果剛……剩下的你應該看到了。”
霓虹略加思索,“你找到了他們販賣血液的證據?”
“是。就在輸液室地下的密室裡。那裡有一個儲血的機器,暗格裡有本病曆本,記錄着賣方和買方,僅去年一年就交易了兩噸血液。”
這些人不僅抽血來“圈養”異質體,還販賣?賣給誰?地下密室損毀嚴重,那本手寫的記錄有沒有被銷毀?
“你是怎麼創造出這個空間的?”霓虹隐約察覺灰霧外緣有一道道藍光閃過,看樣子岑為等得急了,正在試圖用武力解除她的桎梏。
“這……這中間發生了很多事。”王磊低垂下頭,“你可能不信,我受到了來自死神的指點。我心有不甘,它……它利用了我的憤怒,教會了我一些事。”
霓虹剛要發問,眼前那張鬼臉飛速後退,她的眼前再次浮現出流動的畫面。
王磊死後,本身的怨靈在診室内蘇醒。或許這是他覺得最安全、最依賴的地方,他盤旋在診室天花闆的一角,靜靜注視着診室裡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有新的大夫接任,一個開藥都藥不對症的二流大夫,假惺惺地給每個孩子開抽血,他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無法幹預一切。
直到某個夜晚,他苦痛的情緒,被來自未知的“神明”召喚所平複。
“我可以賦予你力量,去了結生前的仇怨。”
異質體。
霓虹頗有些厭惡地看向無人時遊蕩進診室的異質體。王磊的怨靈看不到他,隻能聽到對方邪惡引誘的低語。
王磊成為了異質體的傀儡。有了異質體的助力,他變得十分強大,幾乎可以操縱一切。他如同鬼魅般潛入了院長辦公室,展開死界,将他困在被抽幹血液的噩夢中,最終自殘身亡。
王磊大仇得報,但他很快發現事情不太對勁。
邪惡的交易沒有終止,反而愈演愈烈。他們不惜抽幹孩子的每一滴血,直到第一個血精的誕生。
那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反抗意識強烈,掙紮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血在容器内快速流動、竄來竄去,像一隻野犬,直到撞破了容器側面的玻璃。
他的血成了怪物,吞食了同在一屋抽血的護士,并演化成了這些人的模樣。
畫面結束,那張鬼臉又晃悠悠回到了她的面前。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運。我是慈善高中那年畢業生裡,唯一考上聯邦醫學院的學生。八年制順利畢業後,我通過了第一區的醫師考核,就在我簽訂協議前幾日,我意外看到824區的救助站發布了招聘,需要一名大夫,薪水同樣高昂。”
“那一瞬間我渾身熱血沸騰,覺得終于實現了自己的價值,既可以回報費心養育我的父母,又能在我自幼生存的地方,成為一名受人尊敬的醫生。或許我之前的人生太過順利,才會萌生去直接抵抗這些惡人的蠢想法,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選擇更明智的方式。”
霓虹不知該說什麼來緩解他的哀痛。
“我來自聯邦警署。我和我的同事會接手這起案子,搜集證據,查明真相,并向民衆公示。”她撒了謊,但她已經做好了後續的打算,“我們會積極重建救助站,告慰家屬,将涉事人員繩之以法。”
“謝謝你,警官。”那張臉扭曲一瞬,像是在笑,“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