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回頭,皺着眉看他。隻見菲利普清清嗓子,面向他立正,微微弓下身子,伸出右手,用誇張的腔調說道;“可愛的小姐!”
米迦抖了一下,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菲利普又抓住他的手,故作深情地凝視着他:“讓風吹走你的眼淚,和我一起逃吧!”
米迦狠狠地翻了個白眼,非常想打這個老頭。——他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幼稚肉麻的台詞。
老頭逗完小鬼,又沒心沒肺的往前走。
米迦追上去,踮起腳單手勾住他的脖子,想給他一個鎖喉:“我哪有像你這麼說話?念台詞也算和人‘說得上話’嗎?還有,我記得我沒給你票啊,那票價都炒上天了,你還舍得買?”
菲利普糊弄道:“地下撿的。”
米迦鎖喉沒鎖成,有些惱了:“所以你跟我去王都嗎?”
又是王都,這死小子怎麼總覺得那是個好地方。菲利普都後悔曾經給他講太多自己年輕時的事了。
“不去。”
“為什麼?”米迦瞪大眼睛。
“之前不是告訴過你?”
“……”
米迦知道,小木屋後面的菜園子裡埋着菲利普年輕時的摯友,那人死後,菲利普一直守他。但他心裡還是有些不爽。
“……”
菲利普看着身邊小鬼頭一言不發地踢着路上的石子兒,心中有點好笑。
他低頭看米迦:“你這麼想我去?舍不得我這個老頭子?”
“切,我隻是看不得光棍老頭一個人孤苦伶仃”米迦一下把剛剛腳下那塊石子兒踢得老遠。
他們繼續向前走,米迦又把那塊石子兒找回來了,繼續在腳下踢來踢來踢去。
“那他是你的朋友,我不是麼……”米迦小聲嘀咕。
忽然,菲利普拽住了他的衣擺,米迦向前的身體被帶回來。這回換米迦心中好笑了,他擡起頭沖菲利普挑了個眉:“昂,想通了?”
菲利普沒看他,手指着東南方向的一處:“來,懷念一下你的童年。”
他們來時的路是東西向的,現在在米迦的右手邊是一個蓄馬場,也是他十歲左右工作的地方。那時的米迦白天在馬場,給馬喂草料、擦馬具,傍晚跑去酒館給人打下手到深夜。
那時的他剛從濟貧院逃出來,無家可歸。剛開始他晚上要麼睡在馬場的草垛裡,要麼趴在酒館的桌上湊合一夜。後來他受到馬場裡比他年紀稍大點的員工的排擠,他們晚上不給他開門,米迦沒辦法,隻能整夜整夜地趴在酒館的桌子上睡覺,每天早上起來都腰酸背痛。直到他認識了菲利普……
菲利普的木屋很小,隻有一張床。米迦11歲的時候和菲利普擠着睡了一年,再後來他就住在劇院裡了。
他的童年……很少有什麼值得懷念的。
“現在想想,還是咱們剛認識那會兒你更可愛啊。捧着自己掉了的牙,淚汪汪地哭着說自己要死了,求我幫你寫遺書。”
“閉嘴……”米迦咬牙切齒道。他一點也不想回憶當年的丢人往事。
菲利普突然又拍了兩下米迦的肩,示意他轉身。
米迦回頭,面前是一片金光赤紅。
夕陽漸漸收斂熾熱的光芒藏進山巒,赤橙色的火燒雲像燃燒的火焰,落日的餘晖映照整個小鎮,把萬物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小鎮被附上一層金紗布。飛鳥歸巢,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樣……
“神明為人類創造了落日白雲、山谷小溪,希望給為生活操勞的人們帶去一份惬意。”菲利普肩并肩和米迦站在一處。
“所以啊米迦,沒必要一直低着頭往前走啊,多回頭看看身後的風景吧,它比你想象中要美”。
菲利普總能蹦出一兩句米迦連讀書都讀不到的話。
米迦沒說話。
“小鬼,喝酒去啊?”
“……行,你喝酒,我喝果汁。”
“年輕人還是這麼沒種。”
“……你還有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