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兩周一遇的休息日。往日的這天,劇院裡的人們沒有任何訓練任務,想幹什麼,全憑心意。米迦通常會睡到自然醒,下樓吃個飯、轉一轉、洗洗衣服,把該幹的事幹完之後,去找菲利普蹭飯,或是窩在自己的卧室床上裹着被子看書。
可黎明時分,米迦還是照常早起了。安逸了兩三天,免去了艱難的早起和魔鬼訓練,他反倒有點不習慣,總覺得不用汗水充實的日子……挺不踏實的。
慢跑去訓練室,換衣服,壓腿,踢腿,跳躍,拉伸,下腰,行進間轉……喝水休息一下後,先唱上十遍基礎音階開開嗓,再練習獨唱部分,然後開始對舞蹈動作反複練習……這些都是他每天的流程。
米迦付出的努力比其他人多得多,能穩穩地紮在主演這個位置上,可想而知要付出更多努力。他倒是對每天的辛苦沒有太多怨言。在床上躺着固然很舒服,可是和攢錢賺錢一比,蹉跎歲月這種事還是揚了去吧。
他還沒有到達“躺着就有錢來”的境界,對他來說,唯一的賺錢方式就是勞動。
種地、喂馬、倒酒、洗衣服是勞動,在劇院訓練、演戲也是勞動,相比之下,在劇院演戲可是舒坦的多,機會多得多,錢掙的也多,所以米迦很滿意。
他很财迷的。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掌聲回蕩在空曠的訓練室,米迦放空的大腦醒了醒,從大鏡子裡和倚着門框的盧比對視了。
米迦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已經快早上七點半了,到了該吃早飯的時間。
“盧比先生。”米迦禮貌地點頭示意。盧比擡了擡下巴,算是回應。
訓練室裡的落地窗向陽,剛結束訓練的十九歲少年沐浴在晨光裡,恰到好處的陽光把他身形細細地描繪:四肢的肌肉線條流暢,緊實而不誇張,腰肢纖細,上衣被汗水打濕,緊緊地貼在腹部,勾勒出腰腹凹凸有緻的肌肉,從側面看,背肌給人以可視的張力,一點不見駝背的蹤影,臉……更是沒得說,雖然劇院裡所有演員都長得很出衆,但跟米迦站在一起,還是會被比下去。
盧比就這麼靜靜地看着這具上帝精心打磨過的軀體。
——這真的是……寶藏。
米迦結束訓練,随意地抻了抻小腿,擦幹臉上的汗後,走到更衣櫃旁拿衣服。
突然,他想到什麼,按住櫃門的手停住了。
逆着光線,他扭過頭,綠色眼睛像山谷裡閃亮的祖母綠石,靜靜注視着門旁的人。
“您還不去吃飯嗎?我要換衣服了。”
盧比當然聽出了他話裡有話,隻好聳聳肩,背過身去:
“飯是要吃的,可是和誰吃,未免不太一樣。我就比較喜歡和美人吃……”暧昧的話,讓米迦側目瞥了他一眼。
“好的,我好像知道您是在等我了。”米迦認命地點了點頭。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也一點不想和别人一起吃飯,可現在無論是男訓練室還是女訓練室,除了他之外,也沒有别人了。
盧比哼哼笑了幾聲,對着已經穿戴好、走出門的米迦,優雅地做出“請”的手勢。
布朗劇院的占地在主城區算大的了,在米迦看來得有一百多個菲利普的小屋那麼大。但劇院的布局還算簡單,劇院的四周是街道,二者以兩米高的石牆為界相隔。劇院大門在南側,從大門進來,面前有一條兩米寬的鵝卵石小道,小道兩側平時是空地,但劇院開放時便會有小商販交了租金來這裡賣小吃或紀念物。沿着鵝卵石小道往裡走二百米左右就到了主會場,也就是劇目演出的地方,主會場整體呈三棱柱形,外觀是白色的,看起來像一個巨大的三明治,從上往下看,三角形的一角朝向大門,鵝卵石小路從這裡分叉,繞過建築,直通劇場後院。但是劇場後院是不對外開放的,因為這裡是員工們的生活區。生活區有三個主要的長方體的建築:宿舍、食堂和訓練室,這三個建築也像是排列成了三角形,三者分别位居三個頂角。宿舍樓坐北朝南,在劇院的最北側,食堂和訓練室被夾在宿舍與主會場之間。食堂在西、訓練室在東,建築群與外牆之間設計成了長廊式的花園,圍起整個劇院。春夏之時,百花齊放,引人入勝,爬山虎蔓滿外牆,織起綠色的瀑布,花枝伸出牆頭,從一旁的街道過,芳香撲鼻,令人不禁踮起腳向裡張望。
想當初米迦就是被這氣派的劇院外景所吸引,才下定決心要在這工作的。因為他覺得,他理想中的生活一定是有花、有笑、有歌、有太陽的。
盧比很紳士地替米迦付了早餐錢。
取完餐後,盧比并沒有就座,而是站在門口,抱着胸微笑着看着米迦。
看他那架勢,用頭發想想也知道,一定不是單純的隻想和他吃飯了,必然是有話要說。但這個時間的餐廳太過聒噪,所以米迦很上道地隻要了一塊黑面包,便和盧比出了餐廳。
冬末春初,花園的色調還很冷寂,隻有墨綠色的矮灌木叢和棕黃色的培土。晨風幹冷,吹過光秃秃的樹枝,發出沙沙的聲響,劃過肌膚,甚至會讓人感受到點疼。
盧比一路走來,一直是背着左手,右手直愣愣地端着瓷紋咖啡杯。遇見哪棵樹有花苞,必定要徐徐走過去,俯身湊上去聞聞,贊美地點點頭,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米迦很想問:這麼端着不累嗎?這花苞有味嗎?
但他最終還是忍住了,沒問。
“盧比先生,您找我有什麼話說?”
“呵呵,今天天氣不錯,還是個周末。你一個人在訓練室裡……啧,真是刻苦,不過也顯得太沒趣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