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卡文先生是雅克郡的稅務員。作為稅務員,他們能直接決定對哪些人征稅、征多少,甚至還有權力搜查商鋪、農戶的賬目和貨物,一旦發現“偷稅漏稅”,直接罰款或沒收财物都是屢見不鮮的事。這種自由裁量權的輕重可想而知了——民衆不敢得罪,商人上趕着巴結,連眼高于頂的地方鄉紳都得低低頭。
“的确,比我想象中的要好。”卡文先生不緊不慢得抿了一口杯中的棕色液體。
“是啊,就像這酒一樣。初聞酸澀刺鼻、令人望人卻步,可若是願意試着品一口,那便是……”金發男人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深深地注視着酒杯中那一抹棕色。
他本就臉色蒼白,身材瘦削,如此一笑,并更添了一份詭谲和森幽,那杯酒浸潤過的紅唇,在搖曳微閃的燭光下綻放,更是讓他想從地獄裡爬出的怨靈惡鬼,令人不寒而栗。
卡文先生看起來還沒頂過剛剛身體裡沖撞的那股勁兒,整個人渾身癱軟,說出的話也含含糊糊。
看着飄飄欲仙的卡文先生,金發男人不明意味地笑笑。
“昆塔斯,恭喜啊,這地方真不錯,從劇院出來就能來喝酒找樂子,方便。”一位系着紅腰帶的來賓随意丢下手上的殘牌。
“是啊,以後可有地方玩了。”另一位打着黃領結的來賓勾勾嘴角,洗牌手法行雲流水。
金發男人晃着水晶酒瓶,酒液順着天鵝絨袖口往下淌,綢帶和酒液在燭火裡織成一片奢靡的殘影:“這就滿意了?哼哼,這還隻是前菜呢。”
幾位來賓下意識朝那昏暗的樓梯間看去,神色玩味。
“盧比。”昆塔斯淡淡道。
“唉。”在一旁緊繃繃站着的盧比俯下身。
“裝修是很不錯,隻不過……”他神情晦暗幾分:“呵,還是沒什麼長進。”
盧比有些不自然地吞吞唾沫:“……您說。”
“樂師,陪牌女,陪酒女……”昆塔斯皮笑肉不笑:“這些還用我提醒你?”
盧比攥了攥衣服,幹笑兩聲“是,會有的,放心。隻是……可能沒有這麼快。”
昆塔斯“嗤”一聲笑了,可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劇院裡的人都是死的?演員呢,貴賓們可是盯着台上那群人的臉呢。”
盧比急忙道:“會有的,很快。隻是這陣子每天都有表演,每次都得很晚才散場,要是讓他們來,恐怕演出的時候會沒精神。”
昆塔斯瞥了他一眼,眼底漫上層寒意:“盧比,‘我們’還得去看‘他們’臉色?”
盧比幹笑了兩聲:“不是的……主要是等到演員們回來,一個個一臉疲憊打不起精神……會讓您玩的不盡興。”
昆塔斯緩緩坐起身擱下酒杯:“這些我不管,就算是個死人,也得給我笑臉相迎。”
“是。”盧比幹笑兩聲:“但劇院的女經理……挺難搞的,說服她恐怕有點難度……”
昆塔斯“哈”一笑,終于分給盧比一個正眼:“盧比,跟在王都沒區别啊。”
一邊玩牌的來賓聽着這邊的對話,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嗤”地笑出了聲。“黃領結”一臉玩味地眯起眼:“盧比啊,不是我說,男人被女人騎在上面隻能有一個地方啊——床上。”
“哈哈哈哈……”全場哄堂大笑。
誇張的笑聲回蕩在略顯空蕩的大房間,盧比低着頭,又幹笑幾聲。
“呼……”一旁的卡文先生終于有動靜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晃了晃頭。
昆塔斯微笑:“您感覺怎麼樣。”
卡文緩了一會,才能說出完整的話:“可以,可以……”
昆塔斯意味不明地笑笑,給了盧比一個眼神。
盧比會意地點了下頭。
卡文疲憊地倒回沙發上,昆塔斯站起身,“貼心”地扶起他,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然後抛給其他貴賓們一個眼神,貴賓們放下手中的紙牌,僥有興緻地着他往樓梯間走去。
卡文先生能正常地自己走了,昆塔斯放開攙住卡文先生的手,注視着他和其他賓客都上了樓,才最後一個踏上樓梯。
忽然,他頓步,回頭居高臨下地盯着在樓梯最底層的盧比:
“好自為之。”
瘦長的背影終于湮入二樓昏黃的燭光,盧比笑了一天的臉也終于垮了下來。
——呵,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