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命魂相對,曦凰竟然有些不敢看她的眼。
顧子銘不過十六,到現在雖說經曆不少,還不至于老成。命魂化形不似肉身,然她雙眸依舊灼灼,帶着少年人的無畏和朗氣,好像要就此把她看穿。
曦凰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當年,蓦地笑了起來,幹脆盤腿坐下。
“你想問我什麼便問吧。”
顧子銘不含糊。“你就是曦凰?”
“是。”
顧子銘繼續問。“你命魂中的魔氣到底是什麼,師祖說你是自入魔道,但我為何感覺你有心魔存在?”
曦凰的命魂此時依舊黑白混雜,隻是白占更多寫,顯得像是一團濃稠的灰霧。
正道修士修行自是以天地靈氣為養分,因此修為越是高,三魂六魄中的清氣便越重。
顧子銘感受不到曦凰命魂中的清氣,反倒感受到了一股濁氣。
都說以心魔入魔道者,心魔不死難以回頭。現在眼前的這縷命魂不似之前那般戾氣深重,奇怪的很。
曦凰并不打算否認。
“心魔自然是有的,若是沒有心魔走火入魔不過一時,又怎麼會把我徹底把我拖入魔道。你應該是好奇昨晚被你我逼出去的那股魔氣吧。”
顧子銘點頭。
“你就要去搗毀魔窟,應該對他們多了解一些,好好聽。”
顧子銘剛想再次點頭,忽得想起這一路來束鸢、芙蕖甚至是鳳栖,對她講述的那些過往都半遮半掩。可如今她已經完全在那渾水中,怎麼都逃不開,也不願離開,這之中有太多她在乎的人。
她雙手覆于後背,不動聲色地飛快畫出一道符。
曦凰即刻感覺到自己的命魂受到束縛,不解地看着她。“顧子銘你幹什麼?!”
“不必你說,我自己看。”
散發着淡藍色光芒的符咒密密麻麻出現在顧子銘魂海之内,她的命魂化出九道分神,齊齊沒入曦凰魂體内。
曦凰瞪大雙眼。“你從哪裡學來的!”
“自然是你身上。”
命魂相融,這次顧子銘為主宰,曦凰的記憶畫卷般自她眼前徐徐打開。
*
宮中最受寵的貴妃終于誕下了一名皇女,伴着朝陽的嬰孩啼哭聲霎時割開混淆。
年僅三十二的君王欣喜無比,忙忙推開那緊閉的木門跨步進入了寝宮之内。他看望過剛生育完的貴妃,确認對方相安無事後,這才抱過那個剛剛降世的嬰孩。
“伴朝陽而生,不如就叫曦凰如何?”年輕的君王将那孩子放在了貴妃身側。
貴妃看向那嬰孩,眼中裝滿了愛意。“曦凰,她一定會很喜歡這個名字的。”
貴妃說的沒錯,曦凰确實對她這個名字引以為傲,小小年紀就在告訴世人,她配得上這二字。可惜,在她五歲那年,對皇位始終虎視眈眈的三皇叔發動了政變,彼時邊疆有小國騷擾不斷,年輕的皇帝心系百姓,并不在宮中多留有用武之地的将士。
精養了将近十年的三萬死侍潛入宮中,對任何不願背棄皇帝的人斬殺之。曦凰的母親以命換命,令人将曦凰帶出宮中。即便如此,她還是難逃一死,倉皇逃命中,她的乳娘,她的侍女還有那些侍衛統統死去,最後隻剩下一匹受到了驚吓的馬兒帶着她飛奔在九州大地上。
前路茫茫,後有追兵,馬兒走投無路,沖向了懸崖。幸好,芙蕖經過救下了她。
趕走那些追兵後,芙蕖問她。“你可願意同我歸山修行悟道?”
曦凰根本沒有去聽她說什麼,隻是看着拿到還未散去的符咒,反問道:“你可是仙人?”
芙蕖搖了搖頭。“我不過是一個修士罷了。”
“那我若同你上山,日後我亦能如此否?”
“自然。”
曦凰隻跪過自己娘爹的雙膝落在了沙土上,毫不猶豫地對着芙蕖磕了三個響頭。“師娘!”
迹崖山上不比人間,曦凰卻不言語半句無趣,日日将那些劍法和功法一遍遍練習,小小年年手中薄繭滿滿。
春去冬來,天地換景幾次,庭梧之中多了兩個女孩。一個叫做鳳栖,一個叫做束鸢。此後,但凡有人來庭梧之中做客,都會言語一句“鳳和凰很是一對”。
曦凰冷眼看着說這話的人時,往往會發現那個鳳栖對此的态度與她别無二緻。這個鳳栖似乎比她更讨厭别人怎麼說,若不是芙蕖攔着,她能拔劍和那些人較量一番。
“你管她們做什麼?不過是些碎嘴的人罷了。”曦凰對此更多是不屑。
鳳栖皺着眉頭看她,手中的長劍“铮”的一聲震響。“我同她們較量不能,不如你來和我比試比試,非得取那煩人的名字!”
這人向來不為嘴上占便宜,話音未落劍光已經到了曦凰面前。
兩人厮打起來,庭梧好不熱鬧,無人阻攔一戰了幾個日月更替,最後兩敗俱傷地躺在庭梧小院中大口喘氣。每每這種時候,那名叫束鸢的便會走到她身邊,等她呼吸順暢便将她扶起來扛回屋内。
束鸢是鳳栖的妹妹,看着她小心翼翼幫自己處理傷口,曦凰總是忍不住問,為什麼她會來照顧自己而不是照顧鳳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