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氣,開始考慮自己能不能以一種體面的姿勢下去,而不是跌進去——洞口是被撕拉腐蝕開的,邊緣一圈都是不規則的鋒利豁口,況且她隻有一隻胳膊能發力,還有一隻腳有扭傷。
如果有什麼東西能把她送下去就好了。
麗貝卡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那條懶懶的拖在隔闆上的深灰色長尾巴,她被這節東西卷起來過。
然後她立刻制止了這個想法。
不,這太可怕了。
她在想什麼,已經淪落到開始向把這裡的殖民者屠戮殆盡的怪物求助了嗎。
但是,但是在她身邊的這個有些不一樣,和其它怪物不太一樣。
麗貝卡偷瞄了它一眼。它還是靜靜的杵在那裡。
它對她來說不那麼危險,而她對它來說毫無威脅。
它很特别,在它的族群中格格不入,對嗎?
麗貝卡盯着地面看,直盯到有些失神——她已經開始給予它一些信任,在它旁邊時她不再時刻神經緊繃。
它是不一樣的,對嗎?
麗貝卡的左手搭上對側的肩膀,她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輕歎口氣,而後沖灰鐵眨眨眼睛。麗貝卡猜測它具備某種精神屬性,可以在對方不備時探知、扭曲甚至掠奪其記憶。但她不清楚這能不能成為他們溝通的一種方式。如果她自行展示某一段記憶,捏造一段畫面,有意識的讓它感知,是否能借此向它表達她的意圖。
灰鐵沒有動。
她開始回憶自己受傷時的樣子。劇烈的疼痛模糊了她的意識,世界天旋地轉,麗貝卡皺着眉,腦海裡一遍遍演示着自己那時踉跄着前進,被手臂的傷口折磨得龇牙咧嘴的樣子。她勉強的再次望向它,怯怯地指了指它的尾巴,又用手臂做了一個環住自己腰的動作。
她想試一試,看它是不是真的,與它的同類不同。
它的尾巴懶懶地掃了兩下。
它理解了嗎?
麗貝卡停止腦内的演示。她望向它,而後又快速垂下眼簾,如此往複,小心地關注着它的反應。
你是不一樣的嗎?
她的嘴唇輕輕開合,吐出微不可聞的氣音。
那條布滿節狀骨突的尾巴終于擡離地面,它依然很安靜,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擡高的尾巴先托起了麗貝卡的心髒,她攥緊拳頭,輕輕顫抖,緊張的等待着它的下一步動作。
這裡的光線不算明亮,它鐵灰色的身體有一部分被陰影遮蔽,麗貝卡有些分辨不清。
鞭子一樣的尾巴慢慢地貼近她的腰際,麗貝卡條件反射的繃緊腹部。她幾乎不敢喘氣,感受着這生物冰涼的一部分在她腰腹遊走。
我給予你了信任。她在心中默念,如果你能理解的話……如果你能理解的話……
麗貝卡感受着這條接近它體長的尾巴緩緩纏繞在她身上,骨突一節節陷進她的肌膚,繞了兩圈後它甚至緊了緊——應該是确定沒有空隙,打算把她攔腰勒死的可能性比較低。
隔層的高度太有限,麗貝卡盡可能的弓着腰,擺出一個折疊的姿勢,先把雙腿探進了洞口。
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對嗎?
她回頭看了看它那張找不到眼睛的腦袋,左手搭在尾巴上,感受着纏繞在她腰間的尾巴将她一點點向前推,身體逐漸擡離隔闆。
麗貝卡緊緊抓住深灰色的尾巴,視線由那個可怖的腦袋轉向園藝間七零八落的陳設和灰撲撲的地面。那條甩向獵物應該會帶來劇痛的尾巴此刻承托着她向相對安全的地方靠近。
盡管她還不能肯定它可以讀取思想,但至少它能解讀她傳遞出的信息——她的傷口,她希望它能用尾巴幫助她下去。
室内的物品在她的視野中逐漸放大。她忽然覺得,其實她早該覺得不可思議。
它是不同的。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