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于傳聞中的總領是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男人,身着墨綠色軍裝,金色的流蘇宛如绶帶,從肩上垂落,軍帽半遮住眉眼,宛如刀鞘,将淩厲的棱角與不怒自威的氣勢束縛其間,不怒自威。
餘京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極淡的熟悉感,又很快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過餘京并未多加關注,隻是向他們點頭禮貌招呼後便坐上前往實驗室的車。
兩人緊随其後,宋清晨坐在司機的位置負責開車。
餘生耍賴皮非要跟着去,被餘京背在裝貓貓的大搬運包中。包還是宋清晨友情贊助,臨時從物資發放點兌換的。
在她一言難盡的表情中,餘京将不大的小團子裝進能裝下一隻橘貓大小的搬運包中,并随手塞了一個奶嘴,讓餘生在裡面自娛自樂。
他的左眼仍舊被紗布緊緊包住,而單靠着右眼視物很容易使得視覺疲勞。一上車,餘京便将包放置于胸前,閉眼依靠在車窗上。
在車輛駛入街道的途中,餘京抽空向窗外看過一眼。
兩側是熟悉而陌生的場景,同他曾進入過的基地布置大相徑庭。隻是此處明顯大不少,交通也更加便利。
車輛的速度很快,不多時便将衆人送至實驗室的大門。
熟悉的電子屏障在餘京眼前升起,隔離了基地的生活區與實驗室。順勢望去,還能見到不遠處的高塔。
隻是高塔之上并無記憶中的節點,餘京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總領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将實驗室的屏障掃開、撤去。宋家兩姐妹和随行的兩個實驗室研究人員已經先行進入。
遲遲不見餘京的身影,總領回頭,卻見餘京站在原地,遙遙望向釋放屏障,被隔離起來的高塔。
他走上前,步至餘京身側,淡淡開口:“餘先生對屏障發射器感興趣?”
餘京回頭:“我對基地裡很多東西都感興趣。畢竟我是第一次來。走吧。”
從上車起便閉目養神,中途隻在經過易物市場附近聽見熱鬧的叫喊聲時擡起過一次頭的餘京面不改色地回應着輕易便能被戳穿的理由。
總領也不戳破他,兩步跟上,恰如其分地走在餘京的側邊。
銀白色的實驗室内部亮如白晝。冰冷的多聯管燈拉通于整個通道。
其間有着來來往往一邊查閱數據,一邊步履匆匆的研究員。
他們無一不是白大褂,銀銘牌。
一切都顯得格外沒有溫度。
通道的盡頭,一件鐵質的大門沉重地封鎖着。其上至少安置了三道密碼鎖與檢驗器。
宋家兩姐妹正等在盡頭側邊的實驗室門口。
宋清晨從見到總領起便格外矜持且注重形象。作戰服被她一絲不苟地抹平了每一寸褶皺,時刻保持着标準軍姿。
在見到餘京不緊不慢地靠近她們後,宋清晨借着同餘京搭話,時不時偷偷瞥向總領。
“餘先生,您需要我幫您拿上0617小朋友的搬運包麼?”
餘京在總領略顯遲疑的目光中坦然将背包遞給宋清晨,擡頭看向宋晚夕:“原來你是研究所的主任。”
宋晚夕對他語氣間帶上的感慨情緒感到莫名其妙,除了妹妹對他的描述和影像的傳遞,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餘京本人。
她禮貌地點頭:“是的,餘先生。接下來主要由我負責帶您進入實驗室。我們今日需要做的很簡單,隻需要抽取您20毫升的血液即可。在血液抽取之後,一個工作周内,我們會加緊進行研究與分析。如果需要您二次供血,我們會提前聯系您。感謝您的配合。”
在餘京分毫未移的目光中,宋晚夕補充道:“我以人格擔保,我們不會用您的血液去做任何對您有危害的事件,隻是想要研究一下您血液提升物品純淨度的緣由,想要看看是否有辦法能降低并緩解外界持續加重的污染。”
一旁的總領補充:“我以基地與人類未來擔保,宋研究員所說絕對真實,關于你血液的研究結果,我們不會讓除參與此項研究的四名研究員和我以外的任何人知曉。當然,你持有知曉研究進程的權利。”
“嗯,我知道了。”不待宋晚夕繼續擔保與解釋,餘京移開一直盯着宋晚夕的視線,擡腿主動進入她身後的研究室。
他環顧四周,走到研究台邊,從側面的觀察台下拉出一根凳子,坐于其上,伸出左手。
在出院的前不久,餘京不顧醫生的反對,強行要求拆除左手的縫紉線,并拒絕纏繞繃帶。
這一番行為将醫生氣得冒煙,但奈何病人的意願與請求不可違背的規定,隻能順從餘京的想法,為他拆除了左手臂的醫治措施。
所幸餘京左手斷掉的經脈與神經在手術後昏迷的這幾天裡恢複得不錯,縱使傷口還未完全愈合,至少不會再滲出血液。
此刻,餘京的左手臂因為自身愈合的系統為修複左手臂在不斷運轉,使得整條胳膊充血,血管凸出,十分便于抽血。
宋晚夕也不磨蹭,利落地帶上醫用膠皮手套,在給餘京手臂進行消毒後取出一次性抽血的無菌儀器,對他進行血液的抽取。
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總領自血液從抽血針頭順着管道進入試管起便格外關注。
在血液冒出的同一時刻,總領的眉頭便緊緊皺成一團。
抱着餘生,一直關注着總領的宋清晨無疑是首先發現這一點的人。她給自己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後,在小團子鼓勵的目光下主動上前同總領搭話:
“總領大人,請問我姐姐的操作有什麼不對麼?”
“沒有。”總領依舊牢牢注視着正在不斷從餘京手臂中流出的血液。他眉頭随着血液的疊加越發緊縮,眉間拱起一道布滿褶皺的突起。
在血液剛好灌注至二十毫升試管五分之一的部位時,總領毫無預兆開口:“夠了,停止抽血。”
令行禁止。縱使宋晚夕有着再多疑惑與不解,在首領下達命令的一刹那仍舊達成了命令,抽出針頭,将酒精棉按壓于針口處,停止對餘京血液的抽取。
“病人剛由重傷失血過多恢複不久,血液更新較為艱難,抽取這些血液足夠研究。今天到此為止,剩下的按照計劃進行,記住,實驗不允許出現錯誤。”總領右手屈起拇指與食指,在鼻梁處微微按壓三下,語速緩慢。
宋清晨順勢望向餘京,驚覺才抽取這麼一點血液,他已面色蒼白,呼吸變緩。
“是的,總領大人。”宋晚夕也注意到這一點。
她迅速收拾了實驗室的儀器後,悄悄從研究服口袋中摸出兩顆大白兔奶糖送進餘京持拿棉花的右手中。
轉頭通過手腕上的手環呼叫參與此次研究的其他三位研究員進入實驗室,開始到操作台進行學血液樣本的分裝處理與研究。
餘京沉默地按壓着出血口,捏着手裡的糖果,擡眼再次望向總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