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方才開口制止抽血的同時,餘京再次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隻是一眨眼,那種氣息便消失得毫無迹象。
餘京自然察覺到總領在他抽血的時候一直關注着血液的流出,但是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被抽取的,是流至手臂進行修複工作的本源血液。
這血液将有更強的淨化能力,能滿足實驗室對污染淨化的研究要求。
本源血液抽取量決定了他身體将承受的耗損程度。
随着左手手臂自行修複,本源血液将源源不斷向着那個方向流動。明知這一點還故意擡起左手臂的餘京無疑是故意的。
但未曾設想,會遭到人類總領阻止。
餘京下意識朝着那人看去,四眼相對,整個實驗室中流動的氣息好似在這一瞬間凝滞。
總領是純正的亞洲血統,棕黑色的瞳仁中不帶有任何情緒。
即使面對餘京高度質疑的目光,他依然闆着面孔。
餘京身上被壓抑的神明氣息在這一瞬間發生了輕微的波動,翻騰之中,又很快被世界的規則所壓制。
總領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情緒不穩,在餘京眯眼的下一秒便挪開視線。
“餘先生幫助我們進行關于污染的研究,就是對我們基地做出了貢獻。接下來全憑餘先生的意願,在研究完成的時候看餘先生是想留在基地,還是想繼續在外界生存。”
他的語音低壓,帶有磨砺的沙啞感,是極為明顯的煙嗓。在輕聲陳述東西的時候,會不自覺将傾聽人的心神捕捉而去,仿佛你是他極為親近的人。
這一番進退有度的話放在任何時候都極其加分,但餘京不為所動。
他始終對方才總領出聲打斷研究員繼續抽取他們迫切需求的血液而耿耿于懷。
“留下又怎樣,離開又怎樣?”
餘京單腿擡起,交叉放置于另一條腿之上,神情恹恹:“你們能給我一些意見麼?特别是總領先生,你從見到我開始就有意無意将目光放在我身上,怎麼,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總領搖頭:“我對餘先生沒有任何意見,隻是出于對能淨化整個被偵查小隊定義為中高度污染的海洋館的英雄感到好奇,一路上多觀察了幾眼,如果給您帶來了不适,也請您見諒。”
“至于留下與離開,我隻是一個提議,想知曉餘先生有什麼想法。”
餘京左臂的針眼已經愈合,不再有血液滲出。他環視一圈,出于不能當場将棉花吃掉,隻能尋找到标有醫療廢物的黃色垃圾箱,将棉花用力揉成實心的一團,用一個完美的抛物線将其扔入敞口的垃圾箱中。
“我沒什麼想法,隻是想知道總領先生你是否有想讓我留下的意願?如果有,那麼總領先生此刻的狀态可真令我寒心。”
“不過,總領先生對我這般關注,還是讓我十分受寵若驚的。”
直面餘京的胡攪蠻纏,總領沉沉呼出一口氣,閉眼将額頭的軍帽取下,食指微屈,用骨節在太陽穴附近揉了揉。
“餘先生,我誠摯地希望您能加入基地。根據您對自己經曆的自述與我們在現場了解到的情況,基地之中綜合評定您的戰力與能力都是極為優秀的,能夠成為我們控制與淨化廢土污染不可或缺的戰力。”
“倘若您願意加入我們,基地将為您提供幸存者分隊守序人員的一切優待。另外,出于對您帶有一個孩子的考慮,基地将會為您的孩子提供我們所能給予的最好的教育資源,在您一同執行的任務等級評定中将酌情降低高危任務的發放。”
“這樣,您滿意麼?”
餘京雙手交叉,從食指至小指依次有序波動敲擊。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面色如常的總領,言語淡淡:“好。但我希望能有機會多和你接觸。”
這是一個令人摸不着頭腦,同時十分荒唐且有一定風險的要求,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停下此刻正在進行的事項,将頭偏向場地之中,餘京所在的方向。
總領作為基地的統治者與向導,有着極為重要的地位。而餘京來曆不詳,若是頻繁接觸總領,很難确保是否會對其造成不良影響。
宋清晨本以為總領會像之前那樣,毫不猶豫拒絕,但沒想到的是,他低頭稍加思索片刻,竟然回答:“好。”
研究所與幸存者分隊執行高危任務的特勤人員都在過去幾日中了解到餘京在中高危污染海洋館渾身重傷被救出的事件,也知曉在餘京所待的位置,污染被悉數處理且未留下任何不良影響。
事實上,巧合的是,餘京在海洋館的那一日,正正是基地總領下達命令,要求清除海洋館污染,帶走海洋館正常生物。
他們到達任務點時還曾檢測過污染的位置與情況,親眼見證了測量儀器在短短半小時内從中高危水平突然增至極度危險的狀态,而後歸結于零。
在舉棋不定之際,宋清晨作為小隊副隊長,下達進入海洋館的命令,并從其中發現了餘生與餘京二人。
所有人都好奇餘京究竟是如何做到在半小時内清除一個将要爆發的污染因素和他口中神奇的“珍珠球”。
故曾有人申請是否能将餘京留在基地之中的言論。
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這樣的言論是建立在可能對總領造成威脅的基礎上。
餘京得到肯定的答案後,眯眼笑。
他起身走向宋清晨,從她手中接過搬運包,并将其中悶了許久的小團子放了出來。
小家夥沒等周遭人看清,一頭鑽進他的懷裡。
餘京安撫地拍拍餘生的背。
“我同意餘先生所有要求,但同時,為了不違背基地招收幸存者分隊與執法者分隊的規章,我需要餘先生參與接下來的一個任務,完成考核。”
在看見餘生翹着屁股,不願露出腦袋的姿勢後,總領頓了頓:“這個任務難度不高,如果這個小家夥不願意和你分開,你可以帶上他。”
餘京挑眉,低頭看了餘生良久,點頭。
總領轉頭看向宋清晨:“這次任務的考核就交給你完成。”
随即走上前向餘京伸出手:“陸方載,基地總領,期待餘先生的加入。”
餘京笑容淡淡,禮貌回握,一觸即分。
他半開玩笑般道:“我要是死在這次任務裡,你們的研究如果沒成功,會不會得就此中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