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我想你能做好自己身為海神的職責，繼續做好你應當完成的任務。”

“我祈求您，請您救助并守護這一方水域裡的海洋生物。”

“我唯一的要求是你前往這個地方，帶回我們所需要的東西。”

“我詛咒你，你将為世間不公平而瘋狂，為博愛而唾棄，為自私而堕落……”

混亂的言語自四面八方而來，無孔不入。

餘京在痛苦中捂着頭轉身，一擡頭卻看見了身着水藍色長裙的餘魚站在封印之地上，歪着頭直直盯着他，黑眸深沉。

餘魚張開嘴，域外的音波夾雜着濃郁的惡意與怨念向着餘京席卷而來。

頭疼愈發劇烈，餘京被迫彎下腰，但這股音波來自餘魚，縱使無孔不入，也令他不想錯過分毫。

餘京在折磨大腦的音波之中身體不住顫抖，額頭的青筋因為疼痛而劇烈凸出，面部充血脹紅、發紫，他依舊嘗試着費力睜開眼，去捕捉餘魚的所在地以及她的言語。

“親愛的，封印之中的污染真的很嚴重，我在這裡面被折磨得真的很痛苦。”餘魚的聲音空靈而缥缈。

“我知道。對不起……”

“你知道？不，你不知道。我的身體在封印外滋養萬物，受到崇敬與淨化，靈魂卻在苦難中掙紮，不得解脫。而你呢？你卻自以為是地在外面長眠，直至新一輪的污染開始，大海為之受損，而我連最後的安息之所都難以擁有。”

“餘京，你違背了海神的誓言與答應我的承諾！”

惡意如刀，在音波之中尋找着餘京的弱點，妄圖攻其不備。

餘京于言語之中掙紮沉浮，蹲在砂石地面，喉中反血，又被咽下。他嘶啞着聲音：

“抱歉，母親，我沒能做到答應你的事。”

餘魚漆黑的目光中閃過一絲詭谲的光，她臉色依舊蒼白，卻勾起一抹狀似天真，帶着不經意引誘的笑：“親愛的，我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那麼，你能不能放我出去呢？我想看看你長大的模樣。”

她湛藍色的美麗長裙在結界之上宛如水紋樣流淌，深海中暗沉的微光打在其上，顯得美豔動人。

喧嚣更甚。

理智上，餘京知曉這是一段明顯的引誘與欺騙，但餘魚的言語與外形在持續的聲波幹預中使得他的頭腦格外不清醒，自然而然地順着她的思路向下思考。

“你想出來？”

“我想出來。”

“你想見我？”

“我想見你。”

“你很痛苦？”

“親愛的，我真是太痛苦了……”

“可是母親，我也很痛苦。”

劇烈的頭疼能夠輕易自精神之上摧毀一個人，餘京無疑是最受荼毒的受害者。

在他的喃喃自語中，費力注視着的餘魚身影逐漸消失不見，黑暗自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餘京蹲在其間，看着深淵步步逼近。

“餘京哥哥，今天你能陪我玩麼？”幼年的虎鲸興高采烈甩動長尾，期期艾艾地在十來米外的空地之上轉着圈，細細的聲波顯得格外無邪。

是海洋館中的大虎鲸。

餘京緩緩從地面直起身，看着眼前的同族。

“餘京哥哥？您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因為我冒犯了您？對不起……”大虎鲸見餘京眼眶中血絲遍布，高揚的聲音突然低沉下去，失落與絕望如潮水般席卷而來。

“沒有，你沒有冒犯我。”餘京沉沉呼出口氣，精神狀态依舊堪憂。

“可是餘京哥哥……我真的好痛苦啊。”随着一聲悲哀的嘶鳴，大虎鲸的身上出現了密密麻麻的鼓包。

鼓包迅速膨脹，充滿了污染侵蝕的黑色開始吞噬大虎鲸身上的白色皮膚。随後，是鼓包的破裂與算不上鮮血的黑水流淌，彌散在海水之中，向外不斷擴張。

“王！您為什麼站在那裡看？您為什麼不阻止一下污染的蔓延？您為什麼……不能救救我！”

“您是王，守護同胞與子民難道不是您的責任麼！”

大虎鲸整個開始癟下去，仿佛是破了氣球，隻剩了表面那張薄薄的皮。

它在感受到自己消亡的同時瘋狂地嘶吼起來，惡意與怨念像刺骨的刀，随着聲波向餘京奔湧而來，于是痛苦再度回溯，新一輪的折磨開始。

“我沒能守護好你們，是我的失職。”餘京低着頭，向着前方的大虎鲸謝罪。

在他的眼前，開始出現曾經見過的悲劇。

餘京自海底醒來之際，由人為創造而成的污染已經蔓延至海洋。新的污染對世界的損害已經到了一種難以處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