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污染蔓延中，逐漸對世界侵蝕得徹底，不過是因為污染沒有神志與思想，但已經無異于海底封印中污邪生存最好的溫床。

在蘇醒後的茫然之中，餘京僅僅隻能看見身旁屬于餘魚的鲸落中，一半已經變得漆黑無比。

生前風光偉月的人死後甚至難以保障最後的尊嚴，餘魚希望中守護海洋的遺願都沒能完成。

瘋狂逃竄的海洋生物晝夜不停地躲藏着身後逐步擴散的黑色污染，但融于海洋的緻命毒藥是從呼吸與每一次運動中進行損耗，縱使它們已經極力想要活下去，依舊難以做到。

“神，我請求您醒來，請求您救救我們。”

“媽媽，我好疼……”

“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會變成這種恐怖的怪物……”

數不清的哀鳴響徹在海洋的每一方水域之中，将自己強行沉眠于深海的餘京遺失了自己的肋骨，試探着想要淨化污染之時，卻發現每一次能力的使用都在消耗着自己的本源。

在繼承人沒有出現的情況下，這是神明傳承将要斷絕的征兆。

陸地、天空，其餘的神明已經失去聯系，沒有任何神能幫得了他。

但倘若他不去淨化水域，那麼将會是海洋傳承的斷絕。

這是一場注定的，悲哀的拯救。

而罪魁禍首，是陸地之上，自食惡果的貪婪人類。

這讓餘京如何能不本能地厭惡這個族群？

“對，王，您厭惡人類，是因為他們造成了現在的污染。”

“他們讓所有的海洋族群瀕臨滅亡，讓您一次次消耗自己的本源，這些都是他們的錯！”

“可是您看，當我們所有的海洋生物疲于奔命之時，他們卻在烏托邦中享受着自由與幸福，明明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這不公平！”

餘京的眼前頻頻出現來自海洋的生物，從正常到變異，污染在迅速蔓延。

疼痛與令它們放聲尖叫，一聲聲難以接受的哭訴讓餘京仿佛重新出現在剛蘇醒在封印旁的那一刻。

“親愛的，你現在不就是在封印旁嗎？我在這裡，一直陪着你呢。”餘魚溫柔的聲音從餘京的頭頂響起。

他在混亂中轉頭，藍色長裙的餘魚不知何時帶着封印出現在餘京身後。

“不對，我是來做什麼的……我厭惡人類，但我應該是來這裡做什麼的，而不是……”

持續的幹擾使得餘京思維混亂，僅剩的理智讓他在嘈雜的聲音中辨别出了一絲不同。

“大魚魚，你怎麼了？你為什麼突然就不理我了？”

這一聲稚嫩的詢問是這片質問聲中唯一不帶有惡意的詢問，隻是單純地詢問他為何突然做得不一樣。

但它很快被掩埋于其餘的質問之中。

“餘先生，您是來采集海水，順便消滅污染生物的。隻有這樣，您才能加入我們幸存者基地，不是麼？”

冷淡的男性聲音壓下了所有嘈雜的混響，使得餘京的思路短暫清晰起來。

“對，我是要來采集海水，消滅污染生物……”

“親愛的，難道你是要為了這些人類，來消滅我們族群麼？你難道不知道，海洋的污染生物都是你的同胞與子民麼！”

聽見了餘京話語的餘魚一瞬間聲調變得極高，溫柔從話音見飛速褪去，變得歇斯底裡：“你說過你厭惡人類的！”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餘京，在發現他神色掙紮後，突然抿唇輕笑，眸色卻如同污邪流動的黑光。

“親愛的，讓我看看，你其實并不是真的想要做他們安排的那些事，對嗎？”

“不然，你怎麼會引誘着這支小隊的人到有問題的海域來後袖手旁觀呢？親愛的，你分明就是想讓他們自生自滅呀……或者，你是想害死他們啊。”

“讓我看看，你還在這段時間做了什麼呢？哦，你趁着這段時間找到了基地防護罩的幾個漏洞，沒想着上報它們，反而随手隐藏了起來……我親愛的，你作為神明，好像失職了哦……”

甜膩的語音在将餘京這段時間做出的事一一列舉後驟然一頓，話鋒更疊的一瞬間，是餘魚的厲聲怨念：“那麼，餘京，你為什麼還不把我放出去？你為什麼不自毀？”

難以計數的冗雜的怨恨和痛苦交織着向餘京訴說着它們的不堪，在餘魚的誘導下，餘京不由自主地向着自毀的方向而行。

正如同這一方反複變換着的餘京熟悉或陌生的人所說的，他的職責是守護海洋與海洋中的子民，但在他剔除肋骨之後的每一次淨化，都是在耗損他自身的生命。

曾經的他或許還能夠完全淨化海域，但在他丢失一半的本源後，淨化所有海域幾乎變成了不可能的事。

更何況，他在淨化的過程中發現了逃脫封印的部分污邪。

既然存活已經無望，拯救成為奢侈，受益者是罪魁禍首，他的堅持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如此這般，自毀是一條過于輕松而解脫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