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毀滅的詞彙出現在腦海中時,周遭的一切都顯得平和而安靜。
纏繞上來的,漆黑而混濁的污邪将餘京自下而上層層包裹,它們貪婪地吸收着名為“神明的”養料,劃過餘京的每個位置,都出現了豁然的口子。
海洋的神明因為力量的流逝,不受控制露出原型。自下而上,尾鳍、指尖的掌璞,而後是眼尾層層藍得過深,發黑的鱗片。
“不要……死。”微弱的童音在喧鬧的言語潮流中拼盡全力撕開一道口子。
連接着的契約向餘生指引着“大魚魚”的方向。
年幼的孩子不會劃水,隻能笨拙地揮動自己的手臂,向那個被團團包裹的身影而去。
所幸,他是被海洋偏愛的孩子,連潮水都願意為他帶去便利,拖着弱小的身軀到達餘京的方向。
污邪不會因此而手下留情。
它不分青紅,向着小團子纏繞過去。
腐蝕皮膚的痛苦不是餘生所能承受的,他痛得擡不起手,眼淚在海水中,還沒有流出就被吞噬,隻有通紅的眼眶證明了他的委屈。
但餘生沒有放棄。
漆黑的的蛹裡,有餘京。
小團子費勁地扒拉着這些恐怖的東西,勉強勾住餘京的小指,顫巍巍地發聲:“大魚魚,不要……難過,不要……死。”
這泣血的聲音足夠振聾發聩,如同當頭棒喝,揮散了餘京周遭的一切雜音。
深黑色的瞳孔驟然睜開,他反手抓住餘生的小手,用軀體驅散了小團子周圍的污邪。
餘生還在哭,他實在太痛啦,就好像很久之前,他的身體不是很好,不得不泡在水裡那樣,就像現在。
但現在,他被餘京抱在懷裡,被大魚魚護着,小團子并不是很害怕。
“不要害怕,睡醒了,魚魚帶你回家。”
海洋的神明聲音總是帶有溫柔的蠱惑,能夠讓孩子心安。
餘京半垂眼眸,尾鳍猛地揮動,驅散了周遭的黑色潮流。
“什麼東西,也配用她的臉。”
前方隐秘得意的“餘魚”被這沖擊性的一尾揮散,來不及發出尖叫,就化成和餘京周圍如出一轍的污邪。
虎鲸的長尾還未停歇,海洋神明一怒,總是會清掃什麼。
當餘京的長尾掃過下方珊瑚時,千萬片珊瑚碎片突然同時發出異樣的光芒,溫柔的潮水随之湧來,攜帶者熟悉的海洋神力。
餘京微微出神,連帶着懷裡的孩子一起,被這潮水裹挾着移動。
潮水溫柔而包容,餘京在其中被不自覺包裹着合上雙眼。
與此同時,餘京被攜帶者裹入污邪的海岸線邊,總領帶着一衆基地成員全副武裝而來。
陸方載在看見海潮的湧動後突然屏退了身後的戰士們。
軍帽之下,他身姿筆挺,在長久的沉默間,陸方載突然伸出手,用随身軍刀割破手腕,将鮮血滴入海洋。
随後,他做了一個标準的軍禮,毅然轉頭:“封鎖此處海岸線,直至餘京與餘生出現前,不得有任何污染物或無關者靠近!”
餘京轉醒之時,懷裡的餘生正翹着圓潤的小屁股酣睡着。
餘京那一擊喚出的潮水中攜帶着餘魚的流向四海的鲸落碎片,随着現任海神的召喚,這些碎片裡的神力為餘京所用,在潮水中修複了一崽一鲸的身體。
此時此刻,他們正躺在海岸線的沙灘邊。
“嗨!這裡有活人!”清脆的女聲在不遠處響起,餘京應聲望去,卻看見宋清晨的身影。
女人帶領着一衆隊員快步跑來,不由分說用儀器将餘京和懷裡的餘生進行初步檢測後,指引着身後的人将二者擡上擔架。
見餘京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看,宋清晨才尴尬地撓頭:“嗨,忘了介紹,自顧自做了些讓你們迷惑的事情。别怕,我們是幸存者基地的成員,出來搜尋我們的幸存同胞的。”
“你命可真大,帶着孩子能被海水沖上岸。”
“放心,我們沒有惡意。我知道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過匪夷所思,但請不要對此絕望,我們的家園還在。”
溫柔的聲音笨拙地嘗試安撫面前這個看起來一連疑惑的男人,宋清晨與隊員帶着擔架上的餘京上了改裝車。
一路上,經過簡單的介紹和了解,餘京才驚覺這是陸地上事變發生不久後。
他與餘生似乎在餘魚的神力作用下,被裹挾到了另一個時間點中。
這是神力引起的時間線混亂,隻需等餘魚的碎片能量消耗殆盡,一切就會恢複如初。
在此之前,餘京不得不再一次重啟“進入基地,進行生活”這個循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這次他不需要再手忙腳亂地養一個不足歲的奶團子。
看着眼前這個年輕許多,熱情洋溢的女人,餘京終于對眼下的情況認命。
進入基地裡,循規蹈矩再次和總領陸方載會面。
基地成員一如既往熱情洋溢地收留了他們。
看着明顯要比日後規模小許多,初具雛形的幸存者基地,餘京微微歎氣。
不同于現實中的劍拔虜張,這個時間點的幸存者基地看起來更偏向于和諧。
人們對生活充滿向往,即便不久前發生的那場戰争對世界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
這一方基地外被人們清理得很幹淨,日常生活中基本不會有變異生物的威脅,資源儲存方面也相當充沛,堪稱世外桃源。
但正常的探索任務和搜尋責任還是得按部就班進行的。
餘京作為“帶孩子”的成年人,在這方面得到了相對的優待。
對于危險性較高的任務,他基本不用參與。
平日裡,隻需要幫助完成基地日常構建即可。
進入基地實驗室純屬意外。
餘京對于在基地之中的劃水生活顯得十分得心應手,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六歲大的小餘生在能夠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想法之後,成為了餘京的小尾巴。
小團子長得圓潤可愛,粉雕玉琢的小家夥嘴甜極了,在基地裡走一圈能得到一群被迷住大人的主動投喂。
但小餘生最愛的還是大魚魚,得到點什麼好東西都要颠颠地跑到餘京跟前,睜着眼睛傻笑。
餘京會壞心眼地打量他許久,等到小團子站得腳疼了,癟癟嘴露出欲哭不哭的樣子,才化身男媽媽将餘生抱在懷裡。
但小家夥一點都不記仇,反而會伸出兩隻手手,把得到的新鮮東西展示在餘京面前,你一半我一半進行分享。
小孩子往往得到些糖果類的小玩意,這在末世之後,是極其珍貴的物資。
偶爾要是有什麼分不開的東西了,小團子就會全部給餘京。
等到大魚魚略顯無奈地揉揉他的頭,把東西重新放到他的手裡,耐心解釋自己的高興和不需要後,才會又歡天喜地地拿在手裡玩。
拿人手短。
從這方面來講,餘京對于在基地中幫忙做活這件事還是接受度相當良好的。
畢竟家裡有個可愛的小家夥,再怎麼樣也得像養虎鲸崽崽那樣嬌貴着。
因為餘京身份和能力的緣故,再加上他學東西的作弊加成,海洋神明在基地之中臉不紅心不跳地擔任起了輔助治療的角色。
偏偏經他手治療的病人好得都更快些——淨化能力在這遍地是污染的世界還是有些好用的過頭了。
因此,和小餘生來到基地不過一月餘,他們就受到基地絕大多數人的認可與喜愛。
甚至隐隐有将餘京收入基地研究所吃編制飯的提議響起。
所以,在被宋家兩姐妹用極為迫切的請求從住所帶到基地研究所時,餘京其實有些不自在的。
小團子還是像之前一樣,被餘京用育兒袋背在背上。
小家夥趴在餘京背上,很乖,不哭不鬧。
其實嬰兒時期時,除了為引起餘京注意外,小餘生一直都屬于安靜的乖寶寶。
吃飽了就乖乖睡覺,也不會惹人頭痛。
姐妹倆步伐匆匆,一路領着餘京來到研究所治療室。
“拜托了,餘先生,他們的情況很危急,我們聽說您好像有特殊的清除污染的辦法,迫不得已才打擾了您的休息時間。”